那箭支在千鈞一髮之際竟然正空落下的白羽箭,兩隻箭齊齊飛過蕭衡頭頂,往旁邊柳樹林落去。
壽陽提起來的一顆心登時僵在胸口,這箭術……這箭術……
京城裏有人有這般神乎其技的本事嗎?
她想起在林府時,她那時候練箭已有一年,頗有些威風地拿了弓箭想展示給林九淵看。
她本來要射靶,見忽然飛過一隻鳥兒,爲了炫技,臨時改變目標,朝那隻鳥一箭飛去,眼看要射之時,林九淵一擡手,“噌”一聲,一枚箭流星一般劃過,將她射出的箭瞬間從空擊落。
她有些震撼那神蹟一般的箭術,又有些不解,愕然轉頭看着他。
林九淵淡淡朝她微躬身,“抱歉,公主殿下,若以射箭爲樂,還是不殺生的好。”
她那時覺得匪夷所思,一個慣沙場見慣血腥的人,竟然讓她不殺生?
後來她才明白,原來因爲那鳥兒是燕子……
燕子……他的生活處處都有燕子……
從那以後,她從未見過有人可以以這樣的方式擊落飛箭,那現在這人是誰?
“你們快去問問,剛纔這一箭,是誰射出的?!”壽陽有些激動地轉過身,朝身後一衆人命令,“快些去!馬!”
沒過多久,便有宮女躬着身回來稟報,“啓稟公主,是元太師府的四爺射的那一箭。”
“元四爺?”壽陽蹙起了眉頭,那個混不吝的傻小子?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本事?
“帶他來見我!”
“這。”小宮女垂了頭,捏緊袖口,公主要單獨見外男?她囁嚅着:“他們一行人已經騎馬去遊碼頭準備龍舟表演賽了。”
燕喃也已隨安陽等人一起騎馬前往龍舟賽的起點碼頭。
少年們都已換船隊特製的水手勁服,腰間扎着大紅綢。
燕喃也換特製的水靠,外罩甲,身後一件紅披風,英姿颯爽,一走到碼頭,立時吸引了許多目光。
蕭衡第一個湊過來腆着臉笑,“三妹妹,莫急,萬一落水了我救你。”
“切你這烏鴉嘴!”崔十一笑着要揍他,“落水也是因爲你!”
燕喃朝大夥兒笑笑,豪氣道:“大家都加油,咱們定是第一!”
衆少年有如花小娘子打氣,個個更加激昂,歡呼如雷。
元崢皺皺眉,這丫頭還真是……
他一揮手,讓衆人先淡定下來,“安全最重要,到了船,冷靜,聽令,謹記行動統一。”
說完先護着燕喃了船。
燕喃徑直來到最前頭,這位置剛纔試過的龍舟更寬敞一點,再說還有個龍頭擋在面前,對她來說,安全基本沒有問題。
燕喃熟悉了環境,回頭看了看,那邊安陽已經隨唐二少等人船,正嫋嫋娜娜站在船頭和唐二少嘀咕着什麼,見她張望,還舉起手來朝她揮一揮笑一笑。
燕喃回以一笑,繼續看其他船隊。
一共有六支龍舟,龍舟頭均以彩繪紅綢布置得喜慶非凡,有的龍頭頂着繡球,有的做成噴火造型,各有看點。
燕喃身後是負責擂鼓的蕭衡,實在是大夥兒都怕蕭衡在隊伍亂了節奏,乾脆安排他來喊號子。
蕭衡也非常滿意這個位置。
既離摘花娘子近,又最醒目顯眼,非常適合他的瀟灑風姿。
蕭衡見她打量那邊的龍舟,忙湊來殷勤介紹,“那是家的船隊,陝北家,懷谷,你聽說過嗎?那小娘子也……是摘花娘子。”
他正準備說“也很帶勁兒”,醒覺自己是跟燕喃介紹,忙改了口,好險,差點跑偏。
燕喃恍然大悟,家啊,她前世時曾聽淵哥哥說過,家在大梁西北富甲一方,雖是從商,卻與軍和朝廷都關係密切,人稱天下第一皇商。
不過這個小啞巴燕喃不知道,她遂搖搖頭,裝作不知的模樣。
“陝北家堡。”蕭衡見燕喃不知道,抓住機會一個勁兒介紹,“是西北第一大富戶,專做馬匹和鐵礦生意,這次是和朝廷談買賣,我爹特意請來的。”
燕喃一聽便懂了,馬匹和鐵礦,朝廷不是想要戰馬和弓箭嗎?
她心頭嗤笑,賣了林家軍,還想再打造一支出來?這些人真以爲打造一支精英軍隊是像捏泥人那般容易?
元崢是舵手,在間位置,負責全隊節奏和方向,眼見前頭燕喃和蕭衡二人湊在一起喁喁私語,燕喃還不時一笑,心頭莫名有幾分煩躁。
強壓下心思,眼見其餘人等也都各各位,一揮手,衆人徐徐划起龍舟,往間水域準備區行去。
水道兩旁都停泊有船隻,燕喃仔細看了看,隨時準備下水救援的,除了水手,還有穿着水靠的婆子,安全措施確實較到位。
這段汴河的北岸是金池園,南岸則開放出來讓百姓觀賽,是以南岸邊人頭攢動,氣氛更加熱烈,有的人自個兒搬了鑼出來,敲鑼聲,木錘欄杆聲,尖叫聲、歡呼聲不絕於耳。
河道,先行端午祭祀禮,一條兩層樓高的龍舟渾身金鱗,掛紅綢鞭炮,載滿香糉和雄黃酒的,往汴河徐徐行去。
水手們一路往汴河灑下糉子倒下酒,一面點燃了鞭炮,霎時沿河噼裏啪啦火光四射,一面敲着鑼,鞭炮聲夾雜鑼鼓聲,熱鬧喧天。
等到那龍舟回來,岸響起數面大缶齊擊的聲音,龍舟賽便要正式開始了。
燕喃吸一口氣,捋一把頭髮,扶住龍頭,全神貫注做好準備。
“噹!”一聲清脆的鑼響,六支龍舟槳棹齊動,擊水譁聲整齊劃一,同時喊着號子擊起龍舟頭大鼓,在水面一字排開,往前衝去。
風勢漸疾,燕喃迎風站在船頭,身姿巋然不動。
這點速度和衝浪起來還不算什麼。
對她來說,這個擔任摘花娘子任務的唯一難度,是最後花門摘花時,那個高度,她得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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