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春暖花開時,繁華零落處 >一 魂之初始 第四章 生存之道(1)
    頭暈眼花的清醒過來,我忍不住憤恨地埋怨,逮着機會,必要把這仇怨報回來。

    舉目四望,家徒四壁,亮堂堂的月光下是個類似草窩的牀鋪,我發現自己小小的身體,髒兮兮的手,細瘦的手臂,杆長的腿,隨之飢腸轆轆的陌生感覺從肚子裏傳來,我一陣迷惑,腦海裏傳來以往的記憶。

    悲催,又是童養媳!只是這個身份由月芽兒換成了我。更可悲的是,現在兵荒馬亂,人人自危,比月芽兒那時候百廢待興人們逐漸安居樂業的朝代又不同。這不,被逃荒的親爹親媽賣了沒幾個錢,還是爲了給自己討口喫的活命而已。但時運不濟,主家並非積善人家,日子也是過了這月沒了下月,買了我,純粹是少份彩禮,多個苦力而已。

    悲悲切切,悽悽慘慘慼戚啊!

    天矇矇亮,一道怒吼聲:“懶豬,起牀打水了”。懶豬?咦,哪有豬長成我這瘦杆樣。心裏不忿,卻不得不起身,揉着惺忪的眼,想着記憶裏的情景,擔着扁擔,往河邊走去。

    水中倒影着一張五官平平的方臉,凌亂的草窩樣的頭髮,我心中再次發出一陣悲嘆:“不能靠臉喫飯啦!”哎,難怪賣不到好人家。打完水,回到主屋,看到矮桌邊稀的看不到米粒的粥,胃裏一陣痙攣,這飢餓的感覺着實難受,肚子咕嚕嚕叫的震天響,四肢無力,兩眼餓得看到這稀粥都要放光。

    第一次覺得兩腳怪的人生也並非那麼美妙,哪像我柳樹精吸收日月精華就可以安然度日。吱流吱流快速喝到肚裏,意猶未滿時,碗已經空了底,肚子仍舊瘋狂的想喫東西。打住打住這飛奔的思想,那稀薄的粥沒啦沒啦!

    原諒我的不厚道,對着那總是對我怒罵嫌棄還偶有猙獰着臉的人始終無法稱之爲娘。此時一家之主對着同樣面黃肌瘦的一家之母說:“年齡也不小了,十三了,不如挑個日子,圓房吧。”

    “太瘦小了,再等些日子吧,怕生養不了啊。”那平日對我打罵怒喝的人此刻唯唯諾諾的聲音,難得讓我覺得悅耳動聽起來。

    “就這麼定了,世道不穩,能早一日就早一日吧,挑個好日子。”不容置疑的語氣就這麼把一件關乎於頭等大事的婚嫁之事定了下來。

    我瞅着旁邊還留着鼻涕哈喇子的柱子,這就是我的丈夫?我要爲之生兒育女的人?

    那憨笑的未滿十五的少年,同樣的也是瘦成細杆,額頭長滿青春痘,擠着一張原本平凡的臉醜陋起來,這柱子對着父親一臉崇拜,對着母親一臉的冷漠,這尊重與漠視的轉換玩的溜溜溜,卻無論如何都引不起我的好感來。前天,他還指使我去幹活。這瘦弱的小身板打是打不過的,順從也是不可能的事。三十六計,走爲上策,唯有逃了,但世道不穩,窮兇極惡的時代,往哪兒逃是個問題。

    搜索我能知道的所有知識,北邊是匈奴兵來犯,饑民逃竄,萬萬不可去。東邊大海,沒有船舶的支持,困路一條,西邊水土不服,缺水少喝,弄不好,自己就掛了。還是南方吧,聽說物資豐厚,有點希望,尚留有活路。

    我未雨綢繆,想帶些食物和衣物。白天去地裏樹上翻翻弄弄,搞點裹腹的東西。那個讓我覺得有一絲善念的母親似乎察覺了我的意圖,對我嚴加看管起來。人性的善良與寬厚往往要體現在自身利益不受侵犯時,我暗自吐槽小氣自私的人類!

    月黑風高的晚上,我瞄準時機,起身把未來婆婆給我準備好的圓房的衣物拿了,悄無聲息走出樹枝做的圍牆逃了,沒有一絲留戀。一路跑往儲存食物的地點,肚子又不爭氣般咕嚕嚕的叫起來,卻提醒自己不能喫那點儲存的食物。

    耳後依稀傳來狗叫聲,燈光火把遠處迷離得緊張起來。糟糕,人要追來了,我邁着無力的腿,喘氣聲響在四周寂靜的夜裏,已經顧不得以後,拿出食物邊補充體力邊窮盡氣力奔跑起來!在狂奔得同時,想起懷踹的衣物,忍不住鄙視自己,無故拿了別人的東西,爲了生存慌不擇路,我現在跟我嘲笑譏諷的人類有何不同了?對喔,我越來越像個人了,我已經是個人了!

    奔跑在路上,頗感激動,以前從未如此活動四肢,以往只是走動雙腿便能給我帶來愉悅,現在它們以我所從未經歷的速度來回波動,讓我的心都跟着顫抖起來。

    天亮了,朝陽冉冉升起,前面有未知的路,我已經跑了一夜,累的精疲力盡,心境卻前所未有的開闊,這亂世會有什麼樣的新奇體驗呢?

    但真等我走到路上,看到斷斷續續的難民聚集在一起,一個個都面黃肌瘦,衣着襤褸,有的眼神呆滯,有的目露兇光,心底忐忑起來,這身逢亂世,實在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啊!也不知這饑荒什麼時候到頭?好在春暖花開,萬物復甦,有植被就會有可以裹腹的食物,心內祈禱這亂世快點過去吧!想到自身身單體弱,怕引起糾紛,我遠離了人羣,一路南下飲溪水,摘些地莓類的果實勉強撐着肚子。

    這日,實在撐不住了,兩眼昏花,肚皮已經貼到了脊樑骨,我想:“我要死了嗎?唉,我的大好人生啊!”看到前面有個房子,已經顧不得這是什麼地方,心心念的希望能有人出來賞口喫的,維持着腳步虛浮地走到門口,人已經昏倒在了地上。

    這一倒,便延續了六年,對我的後半生形成了重要的影響。我的雄才大略,稀奇古怪的想法全敗在了現實的磨難裏,那生存的艱難,鍛鍊了我柳樹精的身體,卻也消磨了我的鬥志,讓我幾乎遺忘了做爲柳樹精的本質。

    翌日醒來,看到身邊一位道姑模樣的人端着碗薄粥,她自稱是道觀的道長。道長大約四十來歲,看去飽經風霜,卻眉目和善,五官端秀,年輕時應該是個難得的美人,這裏周圍環境綠樹成蔭,清幽得很,道觀裏乾淨利落,只是不知這道姑的來歷身份,爲何流落到道觀裏。

    我雖然本質是顆柳樹,卻也知道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深究下其實我是怕了那顛簸流離之苦,貪戀道觀這難得的安寧安逸,一時恨不得能永久留下來,我對那美道長感恩不盡,言談舉止對其推崇甚加。目前至少肚子的問題可以解決,偶爾還有乾飯和菜餚讓我滿足那久違的口服之慾。

    天長日久,道長對我越加和顏悅色起來。道觀裏有本來就有五個道姑,各司其職,做飯打掃,還有善於織布的,竟然被安排的有條不紊。許是道觀的環境清幽,風水養人,我的身體天天好起來,偶爾舞文弄墨給附近的農人寫封書信,畫封驅鬼圖,也能得些營生。那被我順手偷來的衣物被我掩藏起來,沒了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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