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花與劍與法蘭西 >第一百四十章 特雷維爾家族的幾頁歷史
    1792年9月

    法國-巴黎

    特雷維爾公爵獨自一人呆在自己的書房當中,他的心情十分陰鬱沉重。 .

    外面陰雲密佈,空氣沉悶而又讓人壓抑,正如如今的法蘭西。

    時局越來越壞,暴民們越來越猖狂,到處都在動亂,而暴民們帶給他的恐懼也越來越深。國王一家已經被暴民們挾持到了巴黎杜伊勒裏宮當中,而原本定居於凡爾賽的特雷維爾一家,也不得不隨着宮廷遷回到了巴黎。

    原本在凡爾賽宮廷中混得順風順水,深得國王夫婦信任和倚重的特雷維爾公爵,發現自己在這種形勢面前卻一籌莫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局面越來越壞。

    就在前幾天,公爵得知到了一個消息:在巴黎城外的一座修道院中,暴民們集中處決了160名不願意宣誓效忠新政府的神職人員,無一倖存。

    巨大的恐懼,讓當時的公爵驚呆了,好久才恢復神智。

    已經不能再拖延了。他作出了一個絕望的決定。

    片刻之後,他的長子菲利普被他叫到了自己的書房裏。

    他看着自己的兒子,他今年才18歲。少年人優雅俊秀的面孔上還帶有一絲殘留的稚氣,但是多年的苦心教育,已經讓他擁有特雷維爾家族之人所應有的沉靜。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父親,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青年人還是不夠沉穩啊,公爵在心裏哂笑了一聲。

    “菲利普。你對如今的時局怎麼看?”

    終於得到了說話機會的菲利普,表情變得有些激動。

    “爸爸,十分糟糕。非常非常糟糕。”

    “回答正確,可惜沒有獎勵。”公爵半是自嘲半是譏諷地笑了笑。

    而他的兒子就沒有這份鎮定了。

    “爸爸,我們快跑吧!離開法國,”他有些急切地喊了出來,“現在已經有很多人跑了,我們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不要慌。”他的父親輕輕擺了擺手,示意他保持鎮定。“我今天找你來,就是有事要吩咐你。”

    “您決定要跑了嗎?”菲利普臉上閃過喜色。

    “是的,”公爵點了點頭。“我決定明天就讓你和維克托出發,離開法國。”

    少年臉上的喜悅瞬間變成了驚愕。

    “您……您不跑嗎?”

    “不,我不跑,我也跑不了。我一跑就會被人發現。”公爵平靜地回答。“所以我必須呆在家裏,這樣你們纔有希望跑得出去,如果我們一起跑,那麼我們誰也活不了。”

    “父親!”菲利普幾乎是喊了出來,“那我們也不跑,我們要保護您到最後,如果誰要謀害您,那就得從我屍體上踏過去。讓那些暴民等着看吧。我們特雷維爾家族的人也不缺乏勇氣!”

    “啪”

    重重的一聲耳光響徹了整間書房。

    “蠢貨!”公爵斥罵了一句,“你這種無聊的勇氣除了讓我們家族滅亡之外有什麼用處?你以爲我想死嗎?如果有別的辦法。我會讓你們跑嗎?”

    捱了一耳光之後,眼淚從菲利普眼中流了下來,但是他沒有哭泣,他硬直地站着,看着自己的父親。

    看着兒子臉上鮮紅的掌印,公爵小小地嘆了口氣。

    “菲利普,雖然很遺憾,但是以後特雷維爾家族的一切就只能交給你了,這麼年輕就要讓你擔負這些,抱歉。”

    菲利普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聽着。

    “如果你真有勇氣的話,那就照顧好你的弟弟,我把他也交給你了,不要讓我失望。”公爵繼續着訣別之前的囑咐,“你給我記住,世界上只有那些姓特雷維爾的人才是值得你珍視的,其他的人要麼是可以利用的,要麼是需要打擊的,只有這麼兩種。人是不能一個人而活着的,我們家族對外可以什麼都做,但是對內必須抱成一團互相扶持,這樣特雷維爾這個姓氏才能歷久不衰,這樣我們纔有機會享受到歷代先祖們拼殺出來的榮華富貴。你要保護你的家人,你要對得起你的姓氏,明白了嗎?”

    淚水再度從少年的眼中涌了出來,他無比鄭重地回答。

    “爸爸,我會的,我會一輩子照顧好維克托的,只要我還活着。”

    “好樣的,我相信你。”公爵微笑起來,接着又重重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好了,不要哭了!這點勇氣都沒有,以後怎麼做大事?”

    父親的目光嚴厲而又溫情——這兩種情緒居然毫無矛盾地糅合在了一起。

    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之下,未來的特雷維爾公爵挺直了自己的腰桿,強自抑制住了所有的眼淚。他明白,從明天開始,自己的人生就要完全變了一個樣,在未知的黑暗面前,他充滿了恐懼和無所適從,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絕對不能倒下。

    “你們趕快準備一下,明天凌晨兩點就出發,不要再耽擱了。”公爵鎮定地發佈着命令,“你去找一些平民的衣服,最好要破舊一點,我會安排人送你們往東跑,只要跑出了法國國界你們就安全了。”

    菲利普沉重地點了點頭。

    “之後一切就交給你了!”公爵再度重複了一句,“去收拾吧!”

    菲利普機械地轉過身去,然後慢慢地朝外走去。

    “路易-菲利普這個蠢貨還在上躥下跳,他以爲他可以利用這股烈焰將自己前面的障礙燒個乾淨,這個蠢貨!”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公爵突然斥罵起來。

    他的兒子馬上停下來,靜靜地聽着父親的最後教誨。

    【這個路易-菲利普是指當時的奧爾良公爵。也就是後來路易-菲利普國王的父親,他積極投機革命,把自己扮演成爲了一個革命激進派。已經改名爲菲利普-平等,並且還當上了法國國民議會的議員。1793年10月他被雅各賓派送上了斷頭臺。】

    “總有一天,這個蠢貨也會被人送上斷頭臺的,你等着看吧。”公爵的口吻當中充滿了蔑視和譏諷,“他想要扮演一個革命者?呸,一條白狗想要扮演黑貓?虧他想的出來!菲利普,你以後一定要記住。再怎麼改換門庭也好,你也是個貴族,是特雷維爾家族的後代。你永遠不會成爲一個暴民,哪怕演得再像也一樣,給我記住!”

    特雷維爾家族對奧爾良家族的蔑視與不屑,從這一代人就開始了。一直延續到第四代。乃至最後。

    而就在特雷維爾公爵平靜地走上斷頭臺之後一個月,奧爾良公爵也被送上了斷頭臺。

    ………………

    1792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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