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花與劍與法蘭西 >第八十五章 外交危機
    在路易-波拿巴總統一行人離開蘇爾特堡的時候,已經醞釀了許久的雨終於落了下來。 .頂點 .厚重烏雲已經籠罩住了整個天空,讓大地也變得陰沉沉起來,儘管此時纔是下午三四點鐘左右,但是已經像是來到了傍晚。

    淅淅瀝瀝的雨點,從天空不停地往地上滴下,四周都是一片嘩嘩的雨聲,夏爾打着傘,以儘量一致的步調,跟隨着未來的皇帝步步前行。

    因爲領頭的人一直沒有說話,所以隨從們也紛紛無言,在雨中漫步的這行人,既沉默又有些說不清的壓抑。

    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後,路易-波拿巴終於開口了。

    “夏爾,我明天就動身回巴黎了,接下來的巡視事務,都由你一個人來處理了吧。”他看着面前的原野,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

    “……當然可以,如果您希望如此的話。”夏爾連忙回答,然後他偷瞟了對方一眼,“不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值得您如此改變日程?”

    “剛剛收到了消息,普魯士的公使想要緊急約見我。”路易-波拿巴淡然回答,“以便探聽一下我國的態度。”

    “出了什麼事了?”夏爾一時沒有搞清楚狀況。

    “他們又怎麼能夠不急?”路易-波拿巴反問,“現在黑森的局勢一觸即發,如果一個不小心,沒準明年普魯士和奧地利就要打起來了。這種情況下,他們當然想要知道法國的看法。”

    接着。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幾乎不易讓人察覺的笑容,“夏爾,現在整個歐洲終於有人肯聽聽我們的話了……”

    普魯士和奧地利因爲黑森即將打起來了。

    夏爾馬上明白了這是什麼事了——1849年德意志的黑森-卡塞爾危機。

    這事兒說源遠流長。

    黑森伯爵領是德意志一個重要的諸侯領地。1567年菲力普一世死後黑森伯爵領地被按照古代的遺產分配規則分開,從而形成了四個不同的貴族領地:黑森-達姆施塔特、黑森-卡塞爾、黑森-馬爾堡和黑森-萊茵菲爾斯。其中黑森-馬爾堡和黑森-萊茵菲爾斯至1604年全部無後代,只剩下了黑森-達姆施塔特和黑森-卡塞爾兩個支族流傳了下來,在古代他們之間爆發了嚴酷的、長時間的對立,三十年戰爭期間還曾互相站在不同的陣營廝殺過。

    不過這次的危機跟古老的宗族仇恨沒有關係,這是新時代的問題,近代而非封建時代的問題。

    簡單說來。就是黑森-卡塞爾伯爵領歷代的統治者都跟自己的領民關係十分不好,所以黑森領民在數百年來積累了極大的憤恨——比較有代表意義的是,在美國獨立戰爭期間。當時的黑森-卡塞爾伯爵路德維希二世接受了英國人付出的金錢,然後將接近3萬子民送去給英國人鎮壓暴民,最後接近8000人客死異鄉,然後他自己還剋扣了50萬英鎊酬金的絕大部分。

    這種仇恨心理。到了法國大革命時代之後就被愈發點燃了起來。拿破崙在1803年將黑森-卡塞爾由伯爵領提升爲選侯之餘(而另一支黑森-達姆施塔特伯爵領則在1806年被拿破崙提升爲了公國),還將《人權宣言》和《拿破崙法典》也送了過去,讓德意志領主們頭痛不已。

    雖然拿破崙很快消亡了,但是被點燃的民權意識終究還是保留了下來。1831年,在得到法國1830年推翻了波旁王朝的消息的鼓舞之後,黑森人也行動了起來,最終迫使當時的黑森選帝侯威廉二世流亡出外(他的兒子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攝政),同時頒佈了一部新憲法。極大地限制了選帝侯的統治權力。

    到了1848年,再次受到了法國二月革命的鼓舞之後。黑森人又鬧了一番,結果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被迫答應再次頒佈一部更加自由主義的憲法,才稍稍平息了騷動。然而,在爭取到了時間之後,選帝侯直接向奧地利帝國求援,請求他們的幫助,以便壓服暴民,取消之前的1831年憲法。

    此時的奧地利,已經在俄國刺刀的幫助下,從1848年革命中的癱瘓狀態稍稍恢復了過來,新君弗朗茨-約瑟夫心裏頗有抱負,想要在德意志再次確立奧地利帝國的優越地位,於是就答應了黑森選帝侯的請求,並且準備出兵幫忙鎮壓暴民。

    因爲舊的德意志聯邦議會被革命浪潮掃除了,這樣一來,全德意志聯邦的總的中心便不復存在了。在這種情況下,奧地利的皇帝想要恢復法蘭克福的舊議會,那裏它的影響力始終是佔居絕對優勢的,黑森選帝侯爲了換取奧地利的支持,所以答應了奧地利的要求。

    而正在此時,德意志另一個強大邦國——普魯士也正蠢蠢欲動,一心想要和奧地利一較短長,他們力圖在愛爾福特建立北方聯盟,想利用這個聯盟來爲自己的利益服務並把它置於自己的直接控制之下。爲了抵抗奧地利的影響,黑森議會決定加入這個新的帝國會議,以便保衛憲法。

    就這樣,奧地利支持黑森選帝侯,普魯士支持黑森議會,德意志的兩個巨人開始了正面的碰撞,兩國間不僅外交口水戰頻繁,連軍隊都已經開始了初步的調動,大有衝突一觸即發之勢。

    當然,普魯士支持黑森議會,不是想要爲了保衛黑森的自由主義憲法,事實上他們比誰都痛恨所謂的自由主義。之所以這麼幹只是爲了削弱奧地利在德意志的影響而已。於是,黑森憲法就成了奧地利和普魯士之間鬥爭的口號。

    “現在事態日益危急。”看着遠方的水霧,路易-波拿巴平淡地說。“據剛剛收到的消息,奧地利軍隊已經和普魯士軍隊在黑森邊境各自集結了。面對這麼嚴峻的形勢,他們開始不得不思考最糟糕的情況。於是向歐洲各個主要大國探詢態度也就不足爲奇了。”

    雖然口稱局勢緊張,但是夏爾看得出來路易-波拿巴現在很高興——還有什麼比鄰居倒黴更讓人開心的事情嗎?

    當然,他更加高興的是,在默默無聞了數十年之後,終於……終於他走到了個人意見可以影響到整個歐洲局勢的地步,雖然現在還只是開始而已。

    “那您打算如何處理呢?”夏爾低聲問。

    “我會鼓勵普魯士,會支持他們繼續和奧地利較勁兒。”路易-波拿巴想也不想地回答。“如果能夠打起來就更好了,他們要是打個兩敗俱傷,我們以後行事就方便多了。”

    “您要支持普魯士?”夏爾的手微微顫了一下。還好沒有讓雨滴砸到對方。

    “是的,我們需要削弱奧地利,普魯士如果能起到作用,那麼支持一下也無妨。不過……””未來的皇帝搖了搖頭。好像十分惋惜似的。“我們現在在歐洲投不下多大的賭注,現在國內還有一大攤子事等着我們解決。所以我只能口頭慫恿而已,真希望我的話能夠給他們以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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