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花與劍與法蘭西 >第八十八章 俾斯麥(三)
    如此直白的探詢,讓夏爾都禁不住愣了一下。

    在自己這樣的人面前宣稱法國應該將奧地利人的勢力驅趕出意大利,擴張自己的勢力,這完全已經超出了挑撥的意義了,更加談不上有什麼外交禮儀。

    “先生,謝謝您對我們的熱忱建議,同時,正如貴國一樣,法國也會按照她認定的國家利益行事。”沉默了許久之後,他略微冷淡地給出了一個回答,“而且她會在經過了縝密的思考之後再行事,不會貿然行動。自從維也納協定之後,歐洲各國的邊界已經得到了足夠的尊重,這是塔列朗親王和梅特涅親王的偉大成就,我們應該尊重這兩位令人尊敬的前輩的辛勞,而不是輕易地否定它,不是嗎?”

    在外交領域,這樣的反問,實際上就已經是一種不太客氣的表示了。

    他明確地告訴了對方,他不打算在普奧之間做出任何偏袒,也沒有針對奧地利人的計劃,更不需要普魯士人來對付奧地利人。

    “哦,抱歉……我可能……可能有些激動了。”俾斯麥有些抱歉地笑了笑,“這只是我們私下裏的戲言而已,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這確實只是一次試探而已。

    他認爲路易-波拿巴對奧地利人懷有敵意——任何人只要瞭解了路易-波拿巴早年的經歷的話,就肯定能夠得出同樣的結論,奧地利給他留下的傷痛實在有些慘重,哪怕他本質上是個不太感情用事的政治家,也肯定心裏懷有芥蒂。

    他之所以這麼問,就是想要看看路易-波拿巴的恨意到底多大程度上感染給了他的助手們,以及他到底打算怎麼樣來報復奧地利人給予他的傷害。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不管路易-波拿巴做何種想法,他的重要助手德-特雷維爾對對付奧地利人並不上心,而如果像特雷維爾這樣的人不點頭的話,那麼法國新的高層,在內部並沒有達成對付奧地利人的共識。那麼接下來奧地利人不會受到來自於法國人的太多壓力——他也難以趁機拉攏法國來打擊奧地利。

    是的,他已經決定在接下來的帝國議會代表任上同奧地利人分庭抗禮了,誓要讓那些腦子還停留在100年前的奧地利人們好好明白現在誰才更能代表德意志人。

    只可惜現在不能把法國人拉過來了。不過他並不氣餒,以他對路易-波拿巴的瞭解來看,法國遲早是要同奧地利人攤牌的,其中必然蘊藏着普魯士撈取好處的時機——只是要等些時間而已,而他等得起時間。

    一旦試探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情報。他也不再追問,悠然地拿起了桌上已經漸漸冷卻下來的咖啡。不着痕跡地將這個話題轉移開來。

    這時,夏爾也明白了他的用意,暗暗後悔自己的反應有些激烈,以至於讓對方探了底。

    說到底,外交不就是不置可否的藝術嗎?

    看來,就算自詡有些搞外交的天賦,但是在那些老練的外交家面前,還是有些欠缺沉穩啊,確實應該繼續鍛鍊鍛鍊。英國那位帕麥斯頓外交大臣因爲有求於自己而留了手。但是在俾斯麥面前,這樣的缺點就暴露無遺了。

    “您確實是一個十分具有才華的外交家。”他輕嘆了口氣,然後將自己也拿起了杯子喝起了咖啡,“普魯士正是由於有一大批像您這樣的強人,纔會越發在歐洲具有分量。”

    “我國確實迎來了一個令人欣喜的好時代,但是想要成長到足以同法國這樣的國家並駕齊驅,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俾斯麥給出了一個並不僅僅出於謙虛的回答。“貴國已經在海上走得太遠了,擁有我們想都不敢想的廣袤殖民地,我懷疑我們哪怕100年後都沒有辦法擁有這樣大的國土。”

    在原本的歷史上,到100年後的1951年,德國別說殖民地了,連自己的國土都沒有保住。蘇聯和西方盟國分割佔領了德國,而俾斯麥心心念唸的波美拉尼亞和東普魯士也落到了波蘭人的手中,那裏的德國人都被驅趕走了,就連柯尼斯堡都變成了俄國人的國土。

    而東德的其他地方,大量容克地主被驅趕甚至槍決,他們的莊園則被蘇聯拆分送給了當地的農民,其中就包括俾斯麥先生您後人的……

    ——夏爾廢了挺大的勁。才抑制住了將這個事當做笑話說給俾斯麥的衝動,畢竟這又殘忍又失禮。

    “沒錯……法國擁有廣袤的殖民地,但是難道歐洲領土能夠帶來的利益和財富,不是百倍於殖民地嗎?”爲了彌補剛纔的交鋒失利,他有意地讓自己的表情變得凌厲了一些,“您剛纔說貴國野心有限,只謀求在德意志的地位而已——我相信您的誠意,但是,光這樣不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嗎?哪怕普魯士如同您主張的那樣,將關稅同盟變成一個緊密的政治實體,那麼也將極大地改變歐洲的面貌——如果不是說顛覆的話。而法國,到那時候,我看也無法獨善其身吧。”

    這突如其來的一擊,讓俾斯麥瞬間變得有些驚愕了,他的手微微一晃,然後連忙把咖啡放回到了桌子上,不過還是有些被晃出來了,濺到了桌子上。

    “您……您……這可說得有些過了。”他勉強地笑了笑。

    “難道將關稅同盟由經濟同盟變成政治同盟,進而變成普魯士爲主體的政治實體,不是您一貫的主張嗎?”夏爾貌似驚訝地反問。

    該死,這個傢伙怎麼對我瞭解得這麼清楚的?法國人對普魯士的觀察已經這麼細緻、滲透已經這麼厲害了嗎?這可真不是什麼好消息啊。

    因爲被人從意想不到的地方發動了攻擊,俾斯麥難得地緊張了起來,雖然表面上還是極其的鎮定。

    “這確實是我的主張,不過您恐怕將它的意義看得太重了……我只是希望德意志的各個邦國更加緊密地聯繫在一起而已。您看,這樣可以儘量提高德意志各個邦國聯繫的緊密程度,降低他們之間交戰的風險,也更加有利於維護歐洲的和平……”

    “您說得沒錯,您的構想必將有利於維護歐洲的和平。”夏爾點了點頭,“不過,那種和平就會是一種對法蘭西不利的和平……”

    “怎麼可能呢?”俾斯麥心裏又是一驚。連忙否認。

    “怎麼不可能呢?”夏爾皺起了眉頭,“您看,在此刻,普魯士已經有了兩千四百萬人,哪怕排除掉奧地利,加上其他德意志邦國,我姑且稱其爲‘您心目中的德意志’吧。算起來已經有了三千四五百萬人了吧?”

    “嗯……”俾斯麥想說些什麼,但是這次卻被夏爾擡手製止了。“而現在,我可以告訴您,法國也僅僅只有三千五百萬人而已,也就是說,自從1618年的可怕悲劇之後,德意志邦國的總人口歷史性地同法蘭西並駕齊驅了。而且,我認爲從貴國以及其他德意志邦國的人口增長率來看,未來超過法國也只是短時間的問題而已。我不知道您同意不同意我的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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