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花與劍與法蘭西 >一百四十一章 國葬與首肯
    明明是上午時分,天空卻陰沉沉地,墨色的濃雲擠壓着天空,沉沉的彷彿要墜下來,壓抑得彷彿整個世界都停下了腳步。

    冬天淡漠的風漫無目的地在各處穿梭着,在高聳的樓宇和片片烏雲之間呼嘯而過,彷彿是來自於蒼穹之上的嗚咽似的。

    伴隨着四處迴盪的風吟,巴黎榮軍院中整齊而喧鬧的腳步聲更加顯得令人壓抑。自從一年多以前爲熱羅姆親王授封元帥的儀式之後,今天的巴黎榮軍院再度成爲了軍服的海洋。

    不過,與上次人們一個個穿着軍服,面孔凝重,空氣當中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意味。因爲今天舉行的儀式有些特殊:今天不是給誰授勳或者頒佈榮譽,而是給一位大人物送葬。

    拿破崙帝國最後一位在世的元帥、曾任陸軍大臣和法國首相的蘇爾特大元帥,於一個星期前在自己的莊園蘇爾特城堡過世了。爲了表達對他的尊崇和表彰,法蘭西總統波拿巴決定爲他舉行國葬,並且將他的靈柩安葬在巴黎榮軍院,和皇帝的靈柩一起享受整個法國的崇敬。

    按照蘇爾特大元帥本人的意見,他是想要安安靜靜地葬在自己的莊園裏的,但是在他死後,他的遺願很快就被總統無視了,決心要將這樣的殊榮給他,以便體現對他的尊崇,順便取悅他的老部下們。

    一個人,無論生前闖下多少功業,立下多大的名聲,在死後,都不可避免地將會成爲活人們手中的道具,放在各種各樣的儀式當中來體現各自的目的,又有幾個人能夠避免呢?

    此時此刻,波拿巴總統身穿着軍禮服,胸前佩戴着耀眼的大十字榮譽軍團勳章,靜靜地站在蘇爾特大元帥的靈柩前。

    儘管到現在爲止他還從沒有上過真正的戰場,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像當年的伯父那樣打扮。他的面孔裏一點也沒有表現出違背對方的慚愧,只有滿面的悲痛和惆悵,彷彿在感傷對方的離世似的。

    木製的靈柩沉默地平躺在榮軍院的大理石地面上,它的外觀樸實無華,並沒有時下流行的花紋雕刻,枯黃中帶有黑色的棺面反射着清冷的輝光,彷彿正如那位大元帥那副冷漠剛毅的面孔似的。

    在軍裝的海洋當中。夏爾穿着一身黑色的便服混跡在人羣當中,雖然胸前佩戴着榮譽軍團勳位。但是總顯得不太合羣,不過他的爺爺特雷維爾元帥則站在前排,吸引着所有人目光。

    時間已經到了。

    在司儀的一聲呼喝下,全體軍官馬上立正,然後禮炮驟然轟鳴,隨着數十門禮炮的轟鳴,整個大地都微微顫動了起來。殿堂當中的氣氛因爲禮炮的轟鳴也變得微微鬆動了不少。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總統俯身撫摸了一下靈柩,接着。特雷維爾元帥也上前撫摸了靈柩,表達了對死去的巨人的哀思。接着,一位位陸軍將領也走上前去,向沉眠於其中的大元帥致敬,就連夏爾也帶着複雜的思緒混雜在了其中。

    比起其他人來,他對蘇爾特元帥的觀感要複雜得多。不過,至少。他也確實對這位拿破崙時代遺留下來的最後幾位巨人之一十分尊重。

    拿破崙死了,亞歷山大死了,塔列朗死了,布呂歇爾死了,貝納多特死了,一大羣耀眼的星辰都已經隕落。剩下的也已經時日不多,如果歷史沒有太大的變動的話,就在明年,威靈頓公爵就將死去,而再過幾年,梅特涅親王也將再也無法逃脫時間的羅網。

    他很欣慰自己能夠在這些星辰隕落之前作爲新星升入天空,然後得以以優秀後輩的身份近距離接觸剩下的幾個巨人。

    你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而我們的時代已經行將到來,但願我們比你們做得好。看着沉默的靈柩,夏爾在心中默默唸禱。

    在所有人表達了哀思之後,旁邊的衛兵擡起了靈柩,沿着大理石臺階把它向旁邊已經準備好的位置搬了過去,最後輕輕地放置在了高臺之上。

    又是一陣禮炮的轟鳴,然後在軍隊鼓樂聲當中,國葬儀式也來到了尾聲。

    儀式結束之後,參與儀式的人們按照等級秩序次第離開,首先走的自然是波拿巴總統閣下,而特雷維爾元帥和他的孫子則跟在了他的旁邊,一起坐上了總統專用的馬車。

    “真希望今天的儀式能夠讓他們消消火氣。”一走上馬車之後,路易-波拿巴總統臉上的悲慼和愁容馬上就消失了,重新恢復了他那種特有的冷漠。“最好等下下點雨吧,澆滅他們心頭的火焰。”

    “我認爲他們現在能夠感受到您給他們帶來的光榮。”夏爾頗爲恭敬地回答,“這種光榮無疑是能夠取代胸中的火焰的。”

    “如果能這樣就太好了。”路易-波拿巴冷笑了一下,“我們用得着這些人,但是卻不知道他們打算怎樣保衛我們,這真是讓人頹喪。”

    “這一點請您放心,軍隊對您十分擁戴,陛下。”“他們感受得到您對他們的尊重和禮遇,他們也知道您的雄心配得上您的姓氏,完全不是之前的那些倒黴國王所能比擬。”

    “這一點就夠讓人頭疼的了。”路易-波拿巴聳了聳肩,“我們畢竟不能真的對整個歐洲再宣戰一次。”

    “我想他們也不至於會這麼狂妄。”夏爾笑了笑。

    “怎麼不至於?你不能低估他們的狂妄和野心。”路易-波拿巴還是冷笑着,“如果我們不想辦法時時拉住他們的繮繩,遲早有一天我們就會被迫和整個歐洲作戰。”

    “我們會爲您解除這樣的憂慮的。”老侯爵從容不迫地回答,“只要有我在,軍隊沒有人能夠脅迫您做什麼,您纔是法蘭西的主人。”

    “我十分相信您的忠誠和冷靜,元帥。”得到了這樣的回答之後,路易-波拿巴顯然有些高興,“對於您,我只有尊崇,我唯一的遺憾是,您除了一個可以給我出謀劃策的孫子之外。再沒有另外一個爲我帶兵打仗的孫子了!”

    他用這種開玩笑式的語氣,表達了自己的憂慮。

    特雷維爾元帥的年紀實在太大了,他擔心元帥死後自己在軍隊裏面沒有十分有力的親信和支持者。

    這句玩笑話因爲特別具有現實意義,所以祖孫兩個都明智地沒有選擇接口。

    “要將軍隊握在手裏,一味地表達尊崇是遠遠不夠的,給一個孩子糖喫只會讓他們期待下一顆下下一顆糖,現在的將軍們都不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我要尊崇蘇爾特,可是我們不能一直如此。”在旁人的沉默當中。路易-波拿巴低聲自語,,“我們現在縱使不能讓整個軍隊都對我們感恩戴德,至少我們可以在禁衛軍做到這一點,禁衛軍不能被污染了,元帥,請您慎重挑選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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