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給他帶路的這位男僕頗有地位,所以一路上沒有人攔阻或者詢問他們,任由他們一路穿行而過。
不過,正當他們來到了宅邸深處,即將到達蘿拉所居住的地方時,夏爾突然停下了腳步,然後有些猶豫地看着這個帶路的人。
“怎麼了,先生?”這位中年人頗爲奇怪地看着夏爾,“我們就要到了,別浪費時間了……”
“嗯……我想要先弄清楚一個問題,請告訴我。”夏爾糾結了一下,然後突然有些尷尬地問。“那位裏卡尼希特公爵在這裏嗎?”
男僕恍然大悟,然後微微垂下了視線,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他明白夏爾爲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以他的立場來看,如果那位正牌的“丈夫”在場的話,恐怕真的會很尷尬吧。
“您放心吧,先生。那位先生現在還在外面度假,一時半會兒可能回不來,他不會打攪您今天的心情的。”
“哦,那就好。”夏爾顯然鬆了口氣。“那好,我們過去吧。”
他注意到了,當提到蘿拉的那個丈夫的時候,這個人連一個尊稱都沒有,顯然這位公爵在這裏地位很低,連男爵的貼身男僕都瞧不起他。
恐怕也就是因爲瞧不起他,所以在他們結婚之後馬上就被趕走了吧。說到底男爵和蘿拉需要的也只是他的頭銜而已。
夏爾不再多說,跟着他繼續走了進去。
當他沿着走廊來到了離蘿拉臥室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時,一陣陣不絕於耳的呻吟聲傳到了他的耳中,這種呻吟聲時斷時續,雖然聽得出來當事人在極力忍耐,但是悶哼當中仍舊充滿了痛苦。
這麼軟弱的呻吟聲,夏爾之前從未在蘿拉口中聽到過,簡直不像是她一樣。
這確實是一個女人最爲痛苦的時候,更別說是初次生育了,即使是蘿拉也不得不展現出原本的脆弱。
聽到這不絕於耳的呻吟,夏爾心裏不禁也有些微微惻然了,畢竟她在生育的可是自己的孩子。
馬上門就被打開了,夏爾跟着男僕走了進去,然後他發現這間臥室已經大變了個模樣,原本奢華的陳設大部分都被人搬走了,裏面的空間被騰了出來,一下子顯得十分空曠,哪怕很多人都在裏面也不顯得擁擠,而且還用帷幔把牀的四周隔出了一個小空間。
而德-博旺男爵則坐在帷幔之外,似乎在等待着女兒生育下來的最後結果。
不過,雖然呆在旁邊,他的表情十分鎮定,看不出有任何的緊張神態,好像就和平常在處理公事一樣沉靜,女兒不住的呻吟聲,也好像沒有打破他的心防。
好傢伙!夏爾忍不住暗地裏讚了一下。
要知道,以這個年代的醫學水平,產婦出事真的是很常見的事情,哪怕德-博旺一家如此有錢,也不能說完全萬無一失,如果蘿拉真要有什麼閃失的話,他可就要絕後了啊。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維持住表面的鎮定不動聲色,這人真的厲害。
“夏爾,你來了啊。”一看到夏爾,男爵倒也並不是十分驚奇,只是擺了擺手示意他也做到自己的身邊來,“很好,今天你也一起來看看你孩子的出世吧,省得到時候還要惹你懷疑!今天正好醫生會給孩子填出生證明,你也留個手跡吧。”
之前這位男爵發現了他和蘿拉的私情之後,威脅他一定要承認這個孩子並且在日後幫助他,看來現在他還是對這個念念不忘,甚至都不捨得拖延下。
“好吧,好吧,這個我既然答應了那就一定會做的。”他無奈之下連連答應,“好了,我們先別管這個了,蘿拉的身體安全比較重要。”
“這隻能靠醫生了,我們又能幫得了什麼呢?”男爵反問,“我們只能做好應該做的。”
然而,夏爾卻做不到像他這樣鎮定,因爲這時候蘿拉的呻吟一直都沒有停頓過,而且越來越響亮,顯然痛苦也越來越厲害,簡直讓他聽了都有些發慌。
“真的沒事嗎?”他忍不住問了,“醫生可靠嗎?”
“這些都是最優秀的醫生,如果他們不可靠的話,那麼就沒有人更加可靠了。”男爵還是一臉的鎮定。“不要慌張,夏爾,這個時候我們不能給醫生們增添壓力,他們已經夠着急的了。”
然而,雖然他說的話十分有道理,但是夏爾卻沒有那麼篤定了,因爲他分明發現,在重重的帷幔之下,有什麼東西在微微地蠕動,最後從牀底下鑽了出來。
見鬼,血!
夏爾驚愕地發現,一大灘血液正從牀上面滴落,浸透到了地毯當中。
“天哪!”他忍不住低聲驚呼了,“她出血了!這可不是好兆頭。”
這下就連德-博旺男爵也微微皺了皺眉頭,盯着那灘血跡。
這時候,一個醫生的女助手十分緊張地跑到了男爵的身邊,然後小聲地報告着,雖然夏爾聽得不是特別清楚,但是他卻能夠聽出來,情況不是特別順利。
蘿拉不會真的有事吧?他倒是禁不住有些擔心了。
男爵緊皺眉頭聽着這位助手的報告,一直都沒有說話。
“能夠讓孩子生出來嗎?”最後,他突然問。
“並不是那麼容易,先生……”這位助手忐忑不安地回答。
她知道這位男爵多有錢,也知道他發起怒來會出現什麼後果,所以現在她說起話來都不成調了,“您女兒的身體有些虛,產道也狹窄,所以生產不太順利。再加上……她現在還出了血,所以我們無法排除最壞的可能性。”
“是嗎……”男爵低垂下了頭,彷彿在考慮什麼。
片刻之後,他擡起了頭來,彷彿是下定了決心。“如果真的實在太糟糕的話,你們就準備剖腹產吧。”
“先生?”這位女助手十分驚訝。
而夏爾聽了也不免大驚失色。
在這個年代,因爲對輸血和消毒的要求不夠規範,醫學手術也沒有那麼嚴謹,所以剖腹產往往意味着最爲可怕的結果,通常是給那些已經死亡或者瀕臨死亡的產婦準備的,只有在順產幾乎絕望的時刻纔會這麼做。
現在蘿拉已經出血了,如果真的給她這麼做的話,恐怕她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別這樣啊,閣下?”夏爾忍不住出言制止男爵了,“現在還沒有到那個地步吧。”
“我們得提前做個準備,以免真要有個萬一的時候措手不及。”男爵冷不丁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