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沙猶豫地重複了一遍方立所說的話。
“好，好，您要多少？”
如果能夠用錢解決的事情，那都不是事情。
看這位真龍會門房秦大爺這個姿態，出生自以勾心鬥角爲基礎生存手冊的資本家族中的格里沙，自然就能瞬間領悟到其中的精髓。這位應該是在賭場把錢輸光了，所以纔會趁這個機會敲自己一道竹槓。喫人嘴軟，拿人手短。秦壽大爺拿了這筆錢之後，就相當於這次的過節一筆勾銷。
自己不用去擔心招惹上一個神祕的隱世組織，甚至可能有機會和這神祕的真龍會牽上線，有機會拓展自己的助力。
不愧是資本家的後代，錢權交易上的天賦，果然非比尋常。
格里沙也侷促一笑，悄聲跟方立說道：“秦大爺儘管提，晚輩給您賠禮道歉，是個孝敬的心意。只要您能原諒晚輩剛纔的衝動，以後都好說。”
這暴躁小金毛還挺好忽悠的，自己只要繼續保持就行。
方立沒有開口，格里沙隔着頭套也沒法看到方立的表情，只是緩緩地伸出了手，豎起了手掌，張開了五根手指。
他打算要獅子大開口！
要他個五十萬！
自己當一個月快遞員的工資是九百多，約莫着一千。這相當於自己工作了五百個月的薪水！
方立張着手沒說話，格里沙猶豫片刻。
雖然很肉疼，但他格里沙也不是什麼不識時務之人。
父親曾經教育過自己，有些錢是該花的，雖然花的時候看不到即時收益，但實際上卻能夠創造很大的潛在價值。這筆錢，他買的是一個安穩，也買的是和一個神祕的隱藏組織的關係，未來可能還會有很多機會能夠與他們合作。畢竟自己是要常駐赤龍域的，這筆錢，該花！
“好的，老前輩。”
格里沙從自己貼身的口袋裏取出了一個芯片，在自己的腕錶上劃轉了一下，便放到了方立的手心裏。他一副我懂你的神情，神祕兮兮。
“前輩放心，這是不記名的自由錢芯，裏面已經轉存了五百萬，您收好。”
格里沙恭恭敬敬，臉上帶着乖巧的營業式笑容。
嗯？
我要的是五十萬，怎麼直接給五百萬？
方立沉默了，看來資本家後代的有錢程度遠超自己的想象。看這小金毛的模樣，這五百萬他掏出來輕輕鬆鬆的。方立有點懊惱，早知道就要個五千萬試試。但既然錢到手還超出預期，那還是見好就收。畢竟旁邊還站着索泰那麼箇中級武道武者呢。
頭套隨着方立的笑容起了褶皺，格里沙看到這位真龍會門房秦大爺這般表情，自然也就知道他的意思。
“那我們就不打擾老前輩了。”
方立緩慢地點了點頭，將芯片握緊，友善地和周圍的人點頭示意，再慢步離開了他們這一側。
過了這麼些會，方立的雙臂雖然還是無法用力，但好歹能抓握些東西，他繞到神像後面，找着縫隙一路竄上了神像頭頂。好在這神像雖高，但不算難爬，方立費了點勁便上到了神像頂。重新穿戴好滑翔傘之後，再一躍而下，消失在了他人的視線裏。
格里沙眯着眼，看着黑暗的天空，他要在這赤龍域做到更多的事情，就需要藉助隱藏在這片廣闊土地的更多力量。否則，他連這荒城都走不出去。
方立倒是不知道這格里沙已經在想如何跟他背後那子虛烏有的真龍會搭上關係。
他只是回到了荒人酒館，在老霍那拿好了東西就準備回家了。
老霍硬是沒把他留下來，看着這小子那麼大搖大擺地從後門出去，他嘆了口氣。他對方立多熟悉啊，那樣子明顯雙臂是受傷了。也不知道他那是在哪受傷的，這小子自從出事之後，就變得神祕了。不過自己老了，也不要管太多事，在這個小酒館好好養老，讓他能有個歸處也好。
方立一個人走在空蕩的路橋下，一步一步地踩着污水，聽着那“啪嗒啪嗒”的水聲發着呆。
這還是他這輩子接觸到最多的錢，突然擁有這筆錢，他的第一反應不是興奮，也不是開心。
擁有這筆錢之後，他在荒城基本上算是財務自由了。等妹妹恢復之後，自己能讓她上生活區最好的武道高校，不用擔心學費和住宿費，能給方彤購置足夠的教材、材料、輔導用具什麼的......
想到這，方立突然有些落寞。
他想起了自己的兩個弟弟，如果他們沒有死的話，那自己也能給他們買最新的教材吧。那種拆封後可以聞到印刷出來的新鮮油墨味，他們一直都沒能擁有過。
如果媽媽也還在的話，那這筆錢應該足夠讓媽媽住進生活區最好的醫院接受治療吧？
如果，一開始就擁有這樣的錢，那他們應該會住在更安全的生活區吧？
那，他們就不會死。
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塞入了異物，想吞吞不下去，想吐吐不出來。
自己還小的時候，一家人靠着父親一個人支撐了起來。方立突然才發現，他的記憶裏從來沒有父親休息的概念，也是父親這種榜樣在前，所以他們一家人從來都不會放棄努力。這固然是很好的品質，但值得嗎？
方立一個人走在黑暗中。
在這萬物寂靜的空餘，卻恰好成爲了他好好反思的時刻。
父親在努力什麼？自己在努力什麼？爲何身邊的同事們會選擇麻木和**式娛樂？看那些沒有營養的東西，玩那些沒有意義的遊戲，過着日復一日的生活？爲何他們會放棄和自己一樣努力向上攀升的機會？
這些問題，之前的方立並不懂。
他只是覺得有些奇怪，爲了家庭和生活，他從來沒有時間和空隙去喘息，去思考這些問題。
但這一次。
在他看來輕易得手的錢就握在他的手裏。
而這錢是資本精英後代隨意給出來的償資。
之前從未直接接觸到這樣的世界，他根本無法想象。但是現在，這件事所帶來的衝擊，直到現在他才反應過來。他腦海中，開始不斷地徘徊着一個問題。
“階級，是爲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