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不但是老夫的救命恩人，更是咱們全族的救命恩人，可惜，老天不讓好人有好報……”
似說到了傷心處，族長眼圈泛着紅，聲音一度哽咽。
慕秋德在旁邊，臉上的神色既複雜又難看。
他回鄉來祭祖，可不是來拜亡妻的，哪怕其中的目的也跟柯茗有些關係，他卻不願意聽到有關這個女人的任何事情。
所有人都明白人走茶涼的道理，偏偏老族長念舊情，拉着慕朝煙說個沒完，讓慕秋德很是鬱悶。
原本還指望慕朝煙不耐煩，早點結束這段對話，偏偏慕朝煙還聽的入迷似的，偶爾還配合着發問，像個想聽自己母親英雄事蹟的孩子。
雖然心裏很不願意，可老族長的面子他又不能隨便駁，慕朝煙更不是個好對付的，慕秋德也只能在旁邊等着。
“來，孩子，光顧着說話了，快給你娘磕頭。”
慕朝煙點點頭，規規矩矩的磕頭上香，可是，慕秋德卻皺起了眉頭。
“族長，我們是來祭祖的，給柯茗上香這事，是不是該排在後面？”
要知道，祭祀祖先，三跪九叩，作爲嫡女，哪有先給生母上香的道理？
可族長卻擺了擺手，任由着慕朝煙祭拜完之後，很是恭敬的把柯茗的牌位從那上面請了下來，在遞給了慕朝煙。
“孩子，這些年在慕家，虧待了你們母女了。老朽年紀大了，雖然知道些消息，卻也無能爲力，愧對你母親當年的救命之恩。雖然也曾給你寄過些東西，也送過些銀兩，可老朽知道，那些東西，比起慕家欠你的，實在是微不足道，也只能安安我自己的心罷了。”
本來老族長自己叨咕叨咕，可是，聽到慕朝煙的耳朵裏，就不對勁了。
他給自己寄過東西，還送過錢？
那東西呢，錢呢，她可是一樣也沒看着。
在想想樓彥君那時跟自己說的，起初他們家也給自己送過東西，甚至每次登門拜訪，也都是帶着禮物給自己的，可那些，自己也都沒看到。
原本以爲李氏只是吞了樓家給自己的，沒想到，這裏竟然也有。
她倒不是真的貪戀那些財物，可是，他們竟然都不告訴自己，還有人牽掛着自己，任由原主自生自滅，在絕望中喪生……
慕朝煙的眼睛狠狠的盯着慕秋德，卻在發現他眼神閃爍，飄忽之後，得到了答案。
“慕秋德，對自己的女兒，你還真是好樣的！”
這句話，是慕朝煙咬着牙說出來的，如果只是要錢，也就罷了，何必把事情做的這麼絕，連個消息都不告訴。
即使到現在，她都忘不了自己剛穿越過來時，自己那冰冷的身體，想來，冷的其實不止是身體，其實是原主的心吧。
她以爲，她這輩子也不會有人在乎，不會有人關心了，到死，都是絕望的，而這一切，明知道事情真相的親爹，卻都當做沒發生過一樣。
仇人也不過如此了吧。
“孩子，你說什麼？”
老族長也發現了他們這邊的不對勁，在聯想到自己剛纔說的話，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慕秋德貴爲首輔宰相，是萬萬不會看上自己那點財物的。
就像他自己說的，在知道柯茗去世，慕朝煙年紀尚幼，擔心她在家裏被欺負，所以才送去那些東西，更多的，其實是爲了安自己的心，回報柯茗曾經的一份救命恩情。
他還以爲，自己做的事情雖然不多，可好歹也是一份心意，難不成，連心意其實都沒送到麼？
“族長，您別生氣，是秋德沒能管好家中妾室，才讓煙兒吃了苦。”
呵呵……
做的時候什麼都不說，現在擔心被人指責了，就把錯誤全都推到妾室身上，慕秋德無恥的程度真是日益見長啊。
有了他這句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老族長在怎麼不願意相信都沒有用，慕朝煙跟慕秋德的表情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何況還有慕秋德的狡辯之詞。
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哎！”
老族長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老淚縱橫的看着慕秋德，指着他的手都在顫抖。
“你口口聲聲說是妾室的問題，難道你就真的一點責任都沒有？小家都管不好，你又如何幫助皇上治理這天下？”
越說越氣，越氣越哭，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自己家裏就出了這麼個敗類。
“罷了罷了，我老了，管不動你們了。”
說完，慢慢的轉回身，擡手，把柯茗的令牌從臺子上取了下來。
“慕家的祠堂，實在是無顏在供你母親的靈位，老朽愧對她啊。就麻煩你，到時候親自帶走吧。”
老族長這麼說，基本上就是完全無視了慕秋德這個宰相的顏面。
沒能把救命恩人的女兒護好，本就已經是慕家的失職，更是他們的恥辱。
若沒有當初柯茗的善舉，救了他們全村百姓，縱然慕家不被那場瘟疫滅族，也必定會不如現在昌盛。
不是他不顧祖宗規矩，把祭拜柯茗放在祖先之前，而是他認定這樣做，纔是對自家先祖的恭敬，讓世人明白，慕家，是懂情重義之人。
可今天慕秋德的表現，卻還是讓他大失所望了。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會害怕，更加不會後悔自己剛纔所做的。
他已經是八十幾歲了，人生什麼大風大浪的沒見過，當年鬼門關前走一遭，他還會怕死麼。
所以，如果慕秋德真的想要借題發揮，跟自己找事，他也不在乎，反而因爲把柯茗的靈位囑託出去，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捧着自己母親的靈位，慕朝煙衝着老族長微微搖頭。
“祖爺爺並沒有愧對我母親，更加沒有愧對我，相反，知道您曾經那麼惦記我，想念我，煙兒很感激。我代母親，十分感謝您的這份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