愕然回眸,對上輕佻眼眸,司雪衣眯起那雙毫無魄力的孩童大眼:“你究竟是誰?”
“我?不知道呢!”
嘴角抽搐,司雪衣:“你在耍我?”
“沒騙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老子連自己怎麼到這兒的都不知道,我到哪兒去回答你的問題?”
“宗翰,別以爲我現在變小了,就可以任人戲耍,你該知道我以往的手段。”
一顆白嫩的荔枝在口中鮮美多汁的咀嚼着,宗翰順手將荔枝殼彈飛出去:“你以往若真是有什麼不得了的手段,也不會讓自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赤果果的瞧不起,讓司雪衣恨到了極點,她此時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想要將眼前這個人的腦袋擰下來,卻礙於留着他還有用處。
靜靜的看了他許久,司雪衣圓滾滾的身子喫力的爬上了圍欄,雙手叉腰,高昂着下頜,硬是要與面前的男人比大個。
“你管我把自己活成什麼樣子,我現在讓你做的事情,你到底做,還是不做?”
嗤嗤一笑,丟了剔牙的樹枝,宗翰雙手微微舉起,笑意滿滿的說道:“做,當然做,有錢賺還不賺的那就是傻子,說吧,要我幹嘛?”
附耳輕言,宗翰挑挑眉,“我的價錢可是很貴的。”
“少不了你的。”說完這句話,肉糰子想要蹦下來,卻腳下一滑,腹面朝地砸了下來。
她的臉……美美噠的小圓臉這下要成大餅了……
下一刻,被人拎着後脖領,司雪衣歪着頭,被一口雪亮的白牙晃得眼睛生疼。
“小心着點兒,你要是栽了,我哪兒拿錢去啊。”
司雪衣:……
雙手背在身後,一副老氣橫秋的邁着小蘿蔔腿的俏娃娃,迎面撞在兩條梆硬的東西上面,瞬間就紅了鼻尖。
司雪衣輕撫着鼻樑,大眼中蓄滿了水泡泡,霸道無禮的仰面朝天,正欲發作,卻對上一張毫無血色的面孔。
“衣衣,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朕下朝之後找不到你,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那兩條頎長的柱子突然屈膝下來,緊張的將司雪衣抱在懷中,隱隱還能感覺到他在發抖。
風子祁是在擔心自己?他是傻子嗎?受傷的可是他自己……
心頭暖洋洋的又亂了一把,司雪衣用肥短的小手臂勾住了風子祁的頸項,像是幼時風子祁噩夢驚醒時那般,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渾身一僵,風子祁傾聽着耳邊的響語,一把推開司雪衣,眼底的激動又瞬間暗淡下來。
她還是三歲半,儘管她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動作與當年一樣,但她卻早已忘卻了所有……
沉重的心情無法顯露出來,抱着她在懷中,風子祁轉身離去。
“有意思,這一對真是有意思。”樹後走出的人影,宗翰嘴角叼着一根樹葉。
眼見着狩獵節越來越近,司雪衣的心情愈發的感到煩躁,天香樓中張家公子與那幾人的合謀言論,風子祁的安危,讓她一股壓抑的心情無處發泄。
忍冬平仄毫無波瀾的嗓音讓司雪衣蹙眉擡頭:“忍冬,我問你,現如今朝堂上有哪些人對皇上不滿?”
忍冬揚起眉頭,卻很快的安然垂下:“回小主兒,奴婢只是一個宮女,前朝的事情……”
“我知道你是他留在我身邊的,用不着妄自菲薄,我想知道真相。”
忍冬嚅囁了幾下嘴角,安安靜靜的一邊替司雪衣更換衣衫,一邊在她耳邊絮絮叨叨……
從她話裏話外,司雪衣似乎嗅出一些不對勁兒地方,按照忍冬的話,如今對風子祁最爲不滿的該屬於大理寺、刑部、戶部;而這些人背後所代表的的勢力……竟然是她司雪衣?
怎麼回事兒?難道是她的人背叛了?不,她司雪衣精心豢養出來的人脈,不可能會輕易背叛,定然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想要以司雪衣的舊部名號,廢黜風子祁,好狠的一招借刀殺人啊。
緊咬着指甲,在房中來回踱着步,腰間的細碎鈴鐺嗡嗡作響,忍冬跟進跟出,好不忙碌……
夜涼如水,榻上的小人兒早已安奈不住周公的召喚,鼾聲連連。
輕緩的腳步聲俯首貪看着司雪衣的睡顏,不覺嘴角凝結了一天的冷駭慢慢消散,替她蓋上了被子,轉身再次走到書桌前繼續審閱奏摺。
忽而一陣清風徐來,淡淡的香氣從香爐中繞樑而起,桌案上的人感到頭腦發暈,昏昏沉沉的終於體力不支的倒在那裏。
悉率的牀榻,一條小小的人影貓腰費力蹬上了鞋子。
“嘿喲,嘿……”奮力一跳,小人落在地上,擡頭看着風子祁倒在桌上,眉頭深鎖,點着腳尖走了過去。
以往這些冗長繁瑣的奏摺還不都是被她玩鬧一般的鬼畫符的畫着圈圈叉叉,如今到了風子祁的手中,反倒是規整的進行了審閱並批註。
無可厚非的是,風子祁雖然是她養大的,但卻與她這個末世女魔頭沒有一點兒相像之處;他處事謹慎,爲人循規蹈矩,雖有些地方還不成熟,但看得出來他對大晉江山是十分看重並謹慎對待的。
所以說風子祁還算是個好皇帝,也不枉她費盡心血養了他這麼多年。
嘆息着爬上了椅子,躊躇許久之後,還是褒獎的摸摸他的頭,轉身便開始翻看着壓在他手臂下面的奏摺。
大理寺、刑部、戶部……那幾個問題兒童最近究竟揹着她搞了些什麼事情?她必須要弄清楚……
沒過許久,幾本奏摺躍然紙上,司雪衣只消淡淡的瞟了一眼,便眉頭緊蹙,臉色生變,心中更多的不安在慢慢擴大。
她翻身下桌,卻好死不死的一躍失敗,眼見着額角就要撞在桌角上,被一條手臂隔開,攔腰抱起……
轉身,那一雙狹長的鳳眸帶着些許慍怒之色,司雪衣嘴角抽搐,忽而雙眼一翻,喃喃道:“我……夢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