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慶餘年 >第四章 這次第,怎一個忙字了得
    車中的小言公子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被自己捆的結結實實,但依然用露在外面的那雙熟悉的眼眸——惡狠狠盯着自己的沈大小姐,心裏着實不明白,範大人什麼時候多了個做媒婆的愛好。他嘆了一口氣,將話題轉開,說道:“大人今日爭道之事,實在大不明智,監察院在皇子之爭中向來持平。大人曾說過。先前耳聞也證實,太子與二殿下對大人均有所期。既是如此,爲持平見,也不應該去撩拔大皇子,這與院中宗旨不免有些相悖。”

    範閒默然,知道對方說的有道理,身爲慶國臣子,尤其是監察院提司,要麼永世不與這幾位皇子打交道,既然要與皇子交往,就要一碗水端平,才能不會讓宮中確信監察院不會偏向哪位皇子。

    但他不行,因爲他知道自己地身份不僅僅是臣子那麼簡單——在皇子之中有所偏倚,頂多會讓陛下疑心自己在爲以後的權力富貴打算,永遠及不上陳萍萍的純忠,但如果自己真的一碗水端平,如此長袖善舞,只怕會讓陛下疑心自己……根本不甘心做個臣子。

    這纔是範閒最大的隱懼。

    車隊行至興道坊處,已經不再需要京都府地差役們維持秩序,因爲已經來到了較爲清靜的官衙重地與官員聚居之所,自然也沒有那麼多站在街邊看熱鬧的百姓。此時車隊裏的一輛馬車脫離了大隊,悄無聲息地駛進了街旁地一條巷子,隱約可以看見裏面有人接着。

    雖說是悄無聲息,但實際上自然有朝官瞧的清楚,但知道使團的組成部分複雜,估計是監察院的院務,再看頭前範提司大人的表情有些嚴肅,所以沒有人敢多嘴相問。

    範閒表情自然嚴肅,因爲馬上就要到皇城了,那面硃紅色的宮牆近在眼前。

    一衆使團成員在宮門外等着覆命,皇權威嚴,自然沒有人在儀容上敢放鬆,只是千里奔波,不免也有些勞苦,候了許久,卻沒有旨意出來,衆臣心裏略覺有些不安,但心想此次出使北齊,在那天下輿海圖上可是生生爲朝廷割了不少地方來,加上範正使又在北齊朝廷那邊露了大大的臉,那一馬車的舊書看着不值錢,但想來陛下臉上也該有光纔是,怎麼會將自己這幹人冷落在外。

    宮門外陪着地禮部官員也是漸漸變得不自在起來,而任少安卻是湊到範閒身邊輕聲說道:“這個時候聖上應該在見大皇子,咱們這些做臣子的,自然要多等等。”

    範閒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北齊公主的車駕先前已經被宮裏的黃門太監領了進去,重要的事情已經辦的差不多了,自己卻是猜到爲什麼使團被涼在了皇城外面。

    皇城的禁軍冷眼看着宮門外那些面露焦急惶然之色的官員們,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而守在宮門處地太監們自然也不會正眼去看。

    不過範閒身份又是與衆不同,尚地是宮中郡主,關鍵是那位郡主是極得寵的人物,而且自身又是監察院地高官。此次出使回國,想來不日便會加爵封賞,所以早有太監搬了圓凳,請他稍事休息。

    範閒一愣,問道:“這合規矩嗎?”

    正說話的時候,一個太監頭子滿臉謅媚地走了過來,一把將他扶到了凳子上,說道:“我說範少爺。奴才可是知道聖上一直疼你的,再說了,千里而回,坐個凳子也是應該。”

    “哎喲,侯公公怎麼來了?”範閒故作驚訝,面前這位太監,乃是他頭一次隨着柳氏若若入宮時,便見着的那位。知道他與範府的關係極好,所以面上也是露着親熱,而對方刻意稱呼他範少爺,也自然是要將這親熱勁兒擺個十足。

    範閒接着笑道:“我從外面回來,可算是地道窮酸了。今兒可沒得賞。”

    侯公公嘿嘿尖聲一笑,壓低聲音說道:“誰不知道範少爺是個點石成金地主兒,更何況將來是要抱金山的。”這老奴還準備討好幾句,卻聽着宮門咿呀微啓。跑出一位太監來傳陛下的口諭,範閒趕緊撤了凳子,與衆官齊齊跪在宮門口。

    不出他的意料,皇帝果然將範閒好生訓斥了一通,不外乎是恃才如何,目無某某,膽大包天,等等等等……又道今日乏了。讓他明日再進宮覆命,令司南伯好生管教,重重懲戒,旨意最末卻是將使團大肆嘉獎了一番,矚好生將養,來日定有嘉勉。

    羣臣面面相覷,沒料到使團回京第一日,便落得這麼個待遇。不免有些哀聲嘆氣。但有些狡慧的官員,此時看着範閒卻是心裏直打小鼓。陛下口諭裏訓斥的兇,但末了卻是什麼也沒做,只讓司南伯管教,看來這位範大人,果然聖眷非常啊。

    範閒叩謝領旨,面上表情有些難堪,心裏卻是微微高興,站起身來,一拍屁股,回頭時卻瞧見一位老熟人,原來是如今的宮中禁軍大統領宮典。宮典看見範閒後臉上露出欣賞之色,正準備上來閒話幾句,不料範閒卻是有些無奈地拱手一禮,告了聲歉,縱身上馬,雙腿一夾,馬鞭一揮,便在宮城面前的闊大廣場上馳騁而去,只留下一地煙塵,倏忽間沒有蹤跡。

    宮典一愣,與手下那些侍衛看着遠方那道輕煙發呆,心說雖然沒有明令宮前不準騎馬,但似跑地這般利索的大臣,恐怕範閒還真是頭一個。

    秋意不濃歸意濃,院中的事情範閒早就安排好了,而像高達那七名虎衛,自有相關人士來接手,他縱馬於長街之上,迎風而去,也不知跑了多久,終於入了南城,馬蹄聲在範府門口那條石獅時現的長街上響了起來。

    此時已入夜,長街上的各王公大臣府邸地燈籠已經掛了起來,廖廖數對,不怎麼耀目,唯有範府門前一片燈火通明,正門大啓,一干長隨護衛門客都站在門外翹首相盼,門內柳氏也是降尊親至,吩咐着丫環婆子們一遍又一遍地熱着茶湯,等着範大少爺回府。

    使團抵達京郊的消息,早就傳到了城內,本以爲總要安排儀程,折騰個兩天才能入京,但隔廂府裏的大少奶奶卻是冷冷丟下一句:“今兒個必到。”,衆人都知道這位如今的範夫人,當年地林小姐不是普通角色,她既然說範閒今日必到,那必是能到,所以衆人才會在這裏辛苦候着。

    至於後來與大皇子爭道的消息,此時府中衆人還不清楚,不然不知道該有多擔心。

    “來了來了。”早有眼尖的下人瞧見了遠方馳來的馬匹,紛紛涌下石階,分成兩隊。

    得得響聲中,範閒縱馬而至,翻身下馬,輕輕一腳踢在準備當馬蹬的藤子京屁股上,笑罵道:“你這破腿,甭學那些府裏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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