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慶餘年 >第六卷殿前歡 第七十三章 太監也可以改變天下
    大皇子微微一怔,心想這反字……從何而來?

    範閒上了馬車,往府裏行去,只是這一路上還在想這個問題,皇帝陛下不會瞧不出來燕小乙洶涌的戰意與殺意,那爲什麼還要放虎歸山,還不是將他枯囚京中?

    很有趣的疑問。

    他在心裏自嘲笑着,不知道多久以後,當燕小乙來殺自己,或者自己殺燕小乙時,這個天下肯定已經變得十分有趣了,而皇帝陛下打的那桌麻將,想必也會處於胡牌的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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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慶國京都無雪無風,入夜後全城彩燈高懸,乾燥了的街道上行人如織,男男女女們藉由美麗燈光的映照,尋找着令自己心動的容顏,躲避着令自己心厭的騷擾。小姐們帶着丫環面帶紅暈地四處遊玩,識禮的年輕男子們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靜靜看着她們遊玩。

    這一夜,春意提前到來,街上不知脫落了多少鞋,那些手不知道摸了多少的柔嫩肌膚。尾隨與偵名,眼波流動與試探,就這樣在夜裏快樂進行着,被荷爾蒙操控着的人們,集體陷入了沒有媒人的相親活動之中。

    而對於慶國朝廷而言,民間的歡樂並不能影響到它的肅殺,雖則皇宮的角樓也掛起了大大的宮燈,宮內也準備了一些謎語之類的小玩意供太后皇后及那些貴人們賞玩,即便連監察院那座方正黑灰森嚴的建築,也在範閒的授意下掛起了紅紅的燈籠。

    可是依然肅殺。

    因爲軍方的調動早在十五之前就開始進行了,徵北大都督引親兵歸北,要去滄州燕京一線抵擋北齊那位天下名將鋒利的目光。葉重也歸了定州,朝廷再次向西增兵,由剩餘五路中央軍中抽調精銳,補充至定州一帶,灌注成了一隻足有十萬人的無敵之師。

    待春日初至時,這十萬雄兵便會再往西面進壓二百里,名爲彈壓,但若西胡與那些萬里長征南下的北蠻有些異動,這些慶國無敵的兵士們便會覓機突襲,生生地撕下胡人的大片血肉來。

    兵者乃大事,雖然只是調動,尚未開戰,可是六部爲了處置後勤事宜,早已忙碌了起來,不過好在慶國以兵發家,一應事務早已成爲定程,各部間的配合顯得有條不紊,效率十分高。

    在對外的時候,慶國總是這樣的團結,在此時此刻,沒有人還記得皇子間的傾軋,範閒的可怕。

    範閒也忙碌了好幾天,因爲監察院要負責爲軍方提供情報,還要負責審覈各司送上去的器械與兵器,各種事宜一下子都堆了過來。

    好在有言冰雲幫手,所以十五的夜晚,範閒纔有可能入宮,看了一眼傳說中的武議,殿上的決鬥果然精彩,慶國的高手確實不少……只是少了燕小乙與範閒的生死拼鬥,衆大臣似乎都提不起什麼興趣。

    而也沒有人傻到主動向範閒邀戰,因爲他們不是燕小乙,他們不想找死。

    ……

    ……

    正月二十二,朝中宮中因爲邊境異動而緊張起來的神經已經漸漸習慣,漸漸放鬆了下來,日子該怎麼過就得怎麼過,該喫飯的時候還得喫飯,該穿衣的時候還得穿衣,總不能讓宮中的貴人們在大年節的時候,沒有幾件新衣裳。

    所以宮中繡局派出了隊伍,去某家商號去接手遠自西洋運過來的繡布,因爲東宮皇后並不喜歡去年江南貢上來的繡色,所以提前便請旨另訂了一批。

    像這種不從內庫宮中線上走的額外差使,往往是主事太監大撈油水的好機會,單單是回扣和孝敬,只怕都要抵上繡布價格的三成,出一趟宮,輕輕鬆鬆便能收幾千兩銀票進袖中。

    往年因爲二皇子受寵的緣故,這個差使都是由淑貴妃宮中的戴公公辦理。但今年二皇子明顯聖眷不若往年,而戴公公更是因爲貪賄和懸空廟刺殺兩案牽連,被裭奪了大部分的權力,所以宮中的大太監們都開始眼紅起來,都開始活動起來,想接替往年老戴的位置。

    不過只是打聽了一下消息,包括姚公公、侯公公在內的大太監們都停止了活動,因爲他們聽說,今年是由東宮首領太監洪竹負責。

    洪竹姓洪,深得皇后信任,加上陛下似乎也極喜歡這個靈活的小太監,所以在宮中的地位一日高過一日,便是姚公公這種人,也不願意在洪竹漸放光彩的路上橫亙一筆,所以選擇了退讓。

    這日晨間,大內侍衛站在一家大商鋪的外面禁衛,只是卻不停打着呵欠,因爲他們相信,沒有人會來找什麼麻煩,鋪子裏沒有什麼王公貴族,只有一個太監而已……每每想到自己這些壯武之士,不能隨定州大軍西征,卻要保護區區一個閹人,這些侍衛們的心情都不怎麼好,警惕自然也放鬆了很多。

    ……

    ……

    二樓一個安靜的房間中,洪竹正仔細地端詳着繡布的線數與色暈,雖然是撈回扣的好機會,可是替娘娘辦事,總要上些心。而至於這間東夷商鋪的東家掌櫃,則早已被他趕了出去。

    洪竹的指尖有些顫抖,明顯心中有些不安,因爲他不知道小范大人究竟什麼時候,又怎麼能瞞過侍衛的眼睛耳朵,與自己會面。

    便在他百般難受的時節,房間裏的光線忽然折了一下,光影產生了某種很細微的變化。

    “誰?”洪竹警惕地轉身,卻沒有將這聲質問喊出口來。

    穿着一身尋常百姓服飾的範閒,揉了揉自己易容後粘得生痛的眉角,對洪竹比了個手勢,然後從懷裏取出一塊玉玦遞了過去。

    這塊玉玦,正是前些日子他想了許多辦法,才從洛川幫手中搞到的那塊玉玦。

    洪竹有些納悶地接過玉玦,看了一眼,覺得這玉玦看着十分陌生,但似乎是宮中的用物,而且這種制式與玉紋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是東宮的東西。”範閒輕聲說道。

    洪竹抿了抿嘴脣,說道:“我要怎麼做?”

    範閒說了一個日期,皺眉說道:“太子每次去廣信宮,應該是這個日子,你在宮中消息多,看看是不是準確的。”

    洪竹回憶了一下,又算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範閒放下心來,這個日期是這些天裏王啓年天天蹲守那個宗親府得出的結論,那個宗親府負責往宮中送藥,日期基本上是穩定的。

    範閒盯着洪竹的眼睛,說道:“繡布入宮後,按常例,東宮會分發至各處宮中,你應該清楚,皇后如果讓宮女送繡布至廣信宮是什麼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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