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慶餘年 >第六卷殿前歡 第一百章 愈沉默愈快樂
    第一百章愈沉默愈快樂

    宴會進行的相當順利,至少從表面上講是這個樣子,尤其是當範思轍皮笑肉不笑地從長安侯上接過那對玉獅兒後。

    只是身爲主人的範思轍總習慣性地把眼光往抱月樓大廳外瞄。今天抱月樓被他包了下來,沒有其餘的客人,坐在他身旁的衛華微微皺眉,心想還有誰要來呢?爲什麼事先自己都沒有收到風聲?

    看範思轍的表情,可想而知馬上要到來的賓客身份不低,不然他不會有壓抑不住的期盼和緊張,可如果來客身份不低,爲什麼不等客到,便已開席了?

    衛華下意識裏搖搖頭,脣角浮起一絲自嘲與苦澀的笑容,他心裏明白,對於范家的這兩兄弟,都不能以常理判斷。他如今是北齊錦衣衛鎮撫司指揮使,接替的是當年沈重的職務,北齊大部分的特務機構都在他的掌控下,北齊小皇帝對他的信任不可謂不厚,他的權力不可謂不大,可是一旦對上南邊來的範氏兄弟,衛華依然有些隱隱的緊張。

    範閒管的是監察院,和衛華乃是明正言順的“同行”,只是衛華清楚,自己不如範閒在這一行裏鑽研的久,北朝的錦衣衛也沒有南朝的監察院那般大的權力,所以真要兩個人隔着國境線拼將起來,自己根本不夠對方捏的。

    至於範思轍,衛華看着身旁招待客人們的微胖少年,微微皺眉,對於這個人物,他承認自己兩年前確實有些看走眼,本以爲只是範閒藉助手中權柄。送自己弟弟到北齊來逃難,不曾想一年多的時間過去,範思轍隱在幕後,竟是把老崔家的線路把持的牢牢實實,暗底裏的事業做地也是風生水起。

    完全不是一個少年郎所應該擁有的商業敏感度和能力。

    衛華拍了拍額頭,微笑與範思轍對飲一杯,說了幾句笑話。範思轍今天請客的目的很清楚,南邊的私貨到北路來總要有人接手。總不可能讓一個南慶人在北齊明着賣,往年都是由衛氏家族特別是長寧侯接手,如今範思轍的膽子越來越大,自然有些覺得長寧侯一家吐貨速度太慢,這才把長安侯也綁了進來。

    衛華並不反感這個安排,不是因爲長安侯是自己的親叔叔,而是他清楚,衛家只是皇帝陛下襬在臺前的傀儡。大頭地利潤通過這門生意源源不斷地充入了陛下的內庫房與國庫。

    而且範思轍再能折騰,他畢竟是在北齊的國土上,衛華有足夠的能力監控他,一旦事有不諧,錦衣衛可以輕鬆地將範思轍底下的商行打撈乾淨。

    只是事情不到最後一步。衛華是斷斷然不敢做這種事情的,連請旨都不敢。因爲北齊需要範閒從南慶內庫裏吐出來的貨,衛華害怕範閒的陰狠手段,衛華害怕範閒地不講道理。

    抱月樓門簾微動。兩名姑娘聯袂而入,衛華端着酒杯的手一抖,險些灑了出來。

    那兩位姑娘他都認識,這也正是衛華一直對範閒深深害怕的原因之一。

    海棠與範若若。

    衛華站起身來迎接,回身佯怪了範思轍數句,請二位身份尊貴的天一道嫡傳弟子坐到了上席。

    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

    因爲北齊人人皆知,皇太后的意思是讓海棠嫁給衛華,但是海棠卻和範閒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地關係。

    衛華苦笑一聲。對海棠說道:“範二少請客,你就這般來了,倒也是真不給我面子。”

    海棠笑了笑,接過範思轍遞過來的玉獅兒把玩着,說道:“你這人就是喜歡說嘴。”

    衛華哈哈一笑,不再說什麼。從很久以前,他就清楚,這個女人不是自己能碰的。當初太后有那個意思後。他第一時間就進宮婉拒,只是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太后對於自家後輩的疼愛總是那般地不講道理。

    太后不講道理,範閒不講道理,衛華可沒有那個膽量——這事兒太得罪範閒了,再說娶個九品上的絕世高手回家,夫綱何以振?再說這海棠姑娘雖然蘭質慧心,可長的實在很一般……

    然而去年衛華的妹妹隨狼桃遠赴江南,路過梧州時,與範閒起了爭執,衛華知道範閒那種小氣性子,一定在記仇,迫不得已修書說了多少好話,才讓範閒消了氣。

    思緒飄蕩在這幾年的歲月裏,衛華忍不住失態的長吁短嘆了起來,範閒啊範閒,你小子也太不給我面子了,什麼事兒都把自己壓了一頭,本是同行者,相煎何太急?自己這個錦衣衛指揮使,怎麼就沒有監察院提司過的順心呢?

    自從海棠與範若若進入抱月樓以來,廳內的宴席便變得安靜了許多。衛氏家族那些老辣地長輩擺足了長輩的模樣,與二位姑娘家各自攀談着,心裏卻在想,本是想在此次的談判中,替陛下多喫些好處,這二位一到……尤其是海棠姑娘,她的胳膊肘子究竟是往哪邊生的呢?於是對於範思轍的進攻便緩了下來。

    範思轍面容平靜,微笑說着話,於閒談中,便將來年的利潤分成和交接細則說了個清清楚楚,今日讓海棠與姐姐來此,便是爲了給自己加個籌碼,至少要亂一亂北齊人的心。

    名義上是他與衛家地談判,實際上範閒與北齊皇帝地勾當,席間衆人雖不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主導衛家的長寧侯父子卻是清楚地。

    酒過三巡,議事畢,雙方盡歡而散,只是衛華的臉色並不怎麼歡愉,很明顯,在這新一輪的分贓協議中。依然被範思轍奪了大頭。

    夜色漸深,海棠拿着那塊溫潤的玉獅兒,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望了範思轍兩眼,便自離去,將這抱月樓留給了他們姐弟二人。

    “我不喜歡海棠。”在抱月樓上京分號地一間房間內,範思轍皺着眉頭說道。

    “你現在變得越來越老氣沉沉了。”範若若習慣性地用手拍拍弟弟的腦袋,微笑說道:“師姐有什麼不好?你不是還記恨拿你當驢使的事情吧?”

    範思轍搖搖頭,說道:“那是哥哥的意思。是讓我喫苦,我明白。”

    範若若有些驚訝地看着弟弟,偏着腦袋,說道:“真的越來越老氣了,真不像個孩子”

    範思轍自嘲一笑,說道:“在這麼個地方,一個信得過的人都沒有,想不小心些也沒辦法……對了姐。你說老氣……”他的精神忽然振奮了起來,問道:“是不是說,我越來越像哥?”

    範思轍興奮地問着,因爲在他的心目中,長兄範閒乃是人生偶像。如果能和兄長地形象靠的越近,他自然越是得意。

    範若若掩脣而笑,說道:“是越來越像父親纔是,父親當年那麼打你。看來果然有些效用。”

    她頓了頓又說道:“你先前說不喜歡海棠師姐,到底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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