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慶餘年 >第七卷朝天子 第二十七章 東風吹
    當然,在靖王看來。自己的兒子李弘成在定州等範若若苦苦等了三年多,皇帝居然一轉手讓范家小姐許配給賀宗緯,這纔是真正無恥的挖牆腳。

    範閒平靜地在府中看着這幕大戲的進展,只要宮中指婚地旨意一天不入府,他便有時間多看看,靖王爺雖然久不問事,但身份地位在這裏,陛下總要忌憚一下自己兄弟的情緒。

    過了些時日。京都裏的局勢平靜了許多,宮裏與範府靖王府還在拔河,賀宗緯自己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麼態度。範閒從宮裏獲得的第一手消息是,陛下已經當面對他提出了這門婚事,這位賀大人寵辱不驚,只是平靜謝恩,表示願意。

    范家小姐的婚事,雖然影響極大。但畢竟影響不到朝廷地運行。問題在於這門婚事背後。陛下的意思,以及日後慶國朝廷兩院間的和諧發展。才事關緊要。

    更有敏銳的人察覺到,陛下與範閒之間地角力,不僅僅是顏面上的問題這般簡單,更是君臣之間的一次壓迫與反壓迫。這世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

    皇帝陛下如今便是在試探着吹東風,不料卻錯誤地擂響了靖王爺這架老戰鼓。

    已入冬時,寒冷的空氣似要凝結了一般,卻又被民宅中的火爐氣息烤的鬆動了一些。就在由冰冷的西風與萬家火爐的暖意交雜中,留在青州養傷地王十三郎與葉靈兒終於回到了京都。

    葉靈兒因爲當年二皇子的服毒自盡,始終對於自己的父親大人未能完全釋懷,所以只是送了封信回葉府,便住進了範府之中,與林婉兒爲伴。

    範閒只得親自去樞密院通知了葉重一聲,這位如今慶國軍方第一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黯然長嘆一聲,拍了拍範閒的肩膀,沒有更多的表示。

    葉重知道女兒住在範府,自然沒有什麼問題,但想到最近範若若的婚事,卻是忍不住問了範閒兩聲。

    他身爲樞密院正使,也不明白陛下爲什麼一定要讓範閒丟臉,也不明白範閒爲什麼要一直硬抗着——在他看來,賀大人已入門下中書,倒是配得起範若若,只要範閒點個頭,靖王府那邊找不着理由再鬧,一切事情都會變得順當起來。

    看來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的執着,卻都忽略了範閒的執着,範閒這一世不想做地事情,還沒有人能逼他做地,即便皇帝也是如此。

    範閒沒有和葉重解釋,只是笑了兩聲,便離開了樞密院。他沒有回府,而是坐上馬車,向着太學的方向駛去。

    妻子和葉靈兒那丫頭正在府裏說八卦,他卻要去看八卦——葉靈兒和王十三郎已經回京,宏成當然也回來——靖王爺這座破戰鼓快被陛下擂破,他必須親自出馬燒這一把火去。

    馬車行至東川路口便停了下來,範閒上了離書局不遠處地一間酒樓,要了幾個小菜,一邊慢慢喫。一邊往書局方向看去。澹泊書局的對面便是有間醫館,名字是範閒親自取的,字是由舒蕪寫的。

    范家小姐主持的醫館,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便在整個京都獲得了極大地好評。她本身醫術精湛,收費又極低廉,也不論病人貴賤,只是排號問診抓藥。不多時,便搏得了京都平民百姓的交口稱讚。此時將至暮時,醫館門口的寒風中依然排着長隊,林婉兒從範府派過來的得力家丁,正在館外維持着秩序,分發着熱湯,一切的細節都照顧的極爲周全。

    範閒眯着眼睛看着那處,果然看到了那位面色微黑的官員。不是賀宗緯還是誰?受到了宮裏的壓力,他不可能見賀宗緯一面便打對方一次,而且他發現賀宗緯此人果然聰明,居然知道誰說話都是假地,只有范家小姐自己點頭纔是真的。

    最近這些天。賀宗緯下朝之後,竟是都會來醫館向範若若問好,然後纔會回家。慶國男女之防並不像北齊那般嚴苛,加上範若若本來當街行醫。就不可能顧忌這麼多,所以賀宗緯依禮相見,竟是誰也無法攔阻。如今這已經成了京都衆人皆知的消息,已然傳成了一段佳話一般。

    範閒的目力極好,看清楚了妹妹在問診之餘,偶爾也會和賀宗緯說上兩句話。對於這點他也並不意外,因爲早在五年前的一石居處,他便知道妹妹與賀宗緯識得。應該是靖王府詩會時認識的,其時范家小姐乃是京都才女,賀宗緯是京都才子,二人自然相識。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想到這些年來京都裏所有人的變化,不禁有些心神異樣。

    當年的賀宗緯傲氣未脫,臉黑如炭,便是想拍自己地馬屁。也顯得那樣不自然。所以完全不在範閒的眼中。沒料着幾年過去,此人竟然一洗精神。變得如此沉穩,骨子裏或許還是幾分傲意,但行起事來,卻是一絲傲氣也無,成熟之快,實在令人瞠目結舌。

    難怪此人在自己的刻意詆譭之下,依然獲得了朝中大部分官員的支持,以及宮中那位的喜愛。

    範閒坐在酒樓上冷眼看着,便是要看看這位賀宗緯到底有沒有能耐在自己與皇帝老子地角力中,突發奇兵,解決這個僵局。

    便在此時,一騎自街那頭飛奔而來。範閒放下酒杯,眯眼一笑,心想自己的奇兵終於到了。

    靖王世子李弘成回京述職,剛剛從宮裏出來,沒有回王府,身上甲冑未去,連一個親兵也未帶,便問明瞭醫館所在,單槍匹馬,來到了醫館之外。

    範閒在酒樓上遠遠看着,見着李弘成下馬與賀宗緯平靜見禮,又與若若說了幾句什麼。距離太遠,不知道說話的內容,但可以看得出來,妹妹的神情倒是有幾分見着故人地喜悅,但緊接着,不知道李弘成說了什麼,竟是與範若若爭執了起來。

    範閒心頭一緊,伸出了半個腦袋,他對妹妹的冰雪性情十分了解,心想李弘成這豬頭莫不是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把妹妹搞得罪了?

    便在此時,賀宗緯似乎上前解釋了幾句,李弘成此時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吩咐範府的家丁把醫館的門關了,然後在範若若微怒的眼光中,極爲蠻不講理地把她抓了起來,押到了馬上!

    得得馬蹄聲中,初始回京的靖王世子,就這樣抓着范家小姐上了馬,然後往着範府的方向駛去。

    留下一街脫落地下巴——那時節還沒有眼鏡。

    看着這一幕,範閒不禁傻了眼,臉色十分難看,心想弘成這小子硬是要得,幾年前還只知道看詩會扮文雅泡風骨,如今在定州打仗三年,竟是會玩霸王這套了!

    範府的家丁及醫館的僕役,還有等着看病的病人們也傻了眼,只是這些範府家丁當然知曉最近發生了什麼,靖王府最近在鬧什麼,範府與靖王府關係太好,這些人便當根本沒有看見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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