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慶餘年 >第七卷朝天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廟裏有個人(上)
    一直走到這裏,都沒有看見一個人,看見一個傳說中神廟的使者,只有那隻青鳥在飛着,此時落在了鋪着薄雪的石臺上。

    範閒眉頭微皺,發現青鳥落在薄雪上,並沒有留下任何腳印,而神廟使者沒有出現。那個聲音的沉默,讓他確認了另一個事實。

    或許是冥冥之中地一種感應,範閒三人便在這個石臺前停住了腳步,看着雪臺上的那隻青鳥,沉默不語,似乎要看到它變成一朵花,或是叼回一枝花來。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神廟內令人壓抑的安靜環境。一直沒有絲毫變化。範閒的動作也沒有絲毫變化,他地身子微佝着。心臟卻在微微顫抖着,這一路行來所經過的那些建築痕跡,其實讓他很有些緊張,因爲他隱隱感覺到,那些建築是無數年前留下來的文明遺蹟,或許和自己前世的那個世界之間,有些什麼關聯。

    “廟裏沒有什麼危險,那些神廟使者應該死光了。”範閒沙啞的聲音,忽然打破了神廟內部維持了無數年的安靜,雪臺上的那隻青鳥轉過頭顱,看了他一眼。

    範閒忽然開口說話,令他身旁的海棠與王十三郎吃了一驚,自進入神廟以來,海棠和王十三郎地情緒,都被這些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龐大建築遺蹟和那隻若能通靈的小青鳥所震懾住,早已失卻了在世間時的冷靜判斷,有些惘然。

    “都死了?”海棠和王十三郎純粹是下意識裏複述了範閒的話語,卻根本不可能認同他的判斷,廟裏沒有什麼危險?一個虛無縹渺的只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所在,忽然出現在自己地眼前,誰能像範閒這樣硬硬地說出這個判斷來?

    海棠看着雪臺之上地那隻青鳥,面色有些微微發白,顫着聲音說道:“即便是破落的仙境,可依然是仙境,天人殊途,須有敬畏之心。”

    天一道地天真孩子們,對於神廟的崇拜深植於骨,青山一脈的徒子徒孫們,從來沒有一個人繼承了苦荷大師最強悍的精神,包括海棠在內,世人面對着神廟,進入神廟之後,都會下意識裏自我認知弱小許多。

    “有什麼好敬畏的?”範閒這句話並沒有說出口,在心裏狠狠地想着,五竹叔說過,家裏已經沒有幾個人了,在府外的巷子裏死了一個,老媽死的時候,神廟也死了一個,看今天一直安然進入到此間,神廟依然沒有使者出現,便可以肯定,這座破廟裏只是一片荒地。

    神廟不是仙境,只是遺址,確認了這個事實,範閒的心裏便再也沒有任何畏怯,他眯着眼睛,看着雪臺上的那隻青鳥,忽然開口說道:“看樣子……使者死了,神廟的仙人早走了,只留下了這隻仙鳥,隨便逛逛,我們也回吧。”

    海棠和王十三郎難以置信地扭頭看着範閒,他們此時的心緒有些不寧,竟是沒有聽出範閒這句謊話。當然,這也是因爲範閒蒼白的臉上那抹怎樣也揮之不去的淡淡失望與悲傷,演的太過高明。

    “瞎……”海棠準備說,若神廟真的荒蕪破落到了這種程度,如果真沒有什麼六合之外地至高存在,爲什麼不試着找一找五竹的下落,卻就要這樣無功而返?王十三郎此時渾身肌肉緊張,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座空曠而荒涼的大廟。經歷瞭如此多的艱辛,才穿過雪原到達此處,他怎麼甘心就此退回?

    範閒急促地咳嗽兩聲,阻止了海棠的問話,只是死死地盯着雪臺之上的那隻青鳥——世間任何事都是需要理由的,既然神廟只是一處文明的遺址,一座博物館,那麼這座大廟裏那個聲音將自己三人請進廟裏。自然有事情需要自己去做。

    事情地發展果然如範閒所料,雪臺上的那隻青鳥忽然咕咕叫了兩聲,一振羽翅向着濛濛的天穹飛去,卻只飛起了約十丈左右的高度,便倏地一聲變成了無數光點。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海棠和王十三郎身體一震,用最快地速度靠近了範閒,護住了他的全身,十分驚恐神廟裏出現的變故。會讓範閒這個最脆弱的人就此斃命。

    範閒卻根本不害怕,他只是眯着眼冷冷地看着空中那些緩緩降下的光點,那些光點降到雪臺之上地半空中,開始凝結在了一起,就像夏夜空中的無數螢火蟲,因爲某種神妙的緣故,排列成了某種形狀……

    光點漸漸明亮,漸漸黯淡。露出空中一個漸漸清晰的人影,那些線條越來越清晰,看清楚了袖角的流雲衣袂,看清了腰間地黑金玉帶,看清了腳下那雙翹頭華履。

    一個古袍廣袖的老者,就這樣出現在了半空之中,看不清楚他的容顏無官,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存在。他地腳沒有站在雪臺上。而凌空這樣飄浮着,他的人明明在這裏。可是海棠和王十三郎卻根本感覺不到絲毫的呼吸心跳,甚至是連存在的感覺也沒有!

    凌空而立,似欲隨風而去,廣袖在雪臺之上輕輕飛舞,淡淡湛光籠罩着這位老者的全身!

    這樣一幕場景,震懾住了雪臺前三人的心,能夠凌空而舞,能夠身放金光,這是什麼層次的修爲?不,這哪裏是修爲,這明明是仙術!除了神廟裏的仙人,還有誰能夠用這種令人直欲膜拜地方式,出現在世人的面前?

    海棠和王十三郎睜着惘然的雙眼,看着面前這幕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的畫面,很自然地將這個青鳥化成的存在,與傳說中的神廟仙人聯繫在了一起,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着,自然而然地拜了下去,誠心誠意地向着雪地拜了下去。

    範閒也拜了下去,雙膝陷入薄薄的軟雪之中,身體開始顫抖,像是一個陷入了激動之中難以自拔的世人。

    誰也無法解釋面前地這幅畫面,縱使範閒前生時地文明,也無法營造出如此神乎其神的現象,雪臺上那個泛着湛湛光芒,凌空而立地仙人,顯得那般真實,真像個神仙。

    然而範閒的激動與恐懼依然是有一大半僞裝出來的,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快速地轉動着,分析着眼前出現的這個仙人。如果這座神廟是博物館,如廟中人所言還是座軍事博物館,那麼怎麼會有神仙?

    既然不是神仙,那會是什麼?範閒兩世爲人,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壓榨自己的腦細胞,他的頭微微低着,拼命地思考着,難道……是前世聽說過的全息圖像?

    範閒沒有扔一把雪灑過去,看會不會穿過那位仙人的身體,可是心中一旦有了定算,恐懼便自然而然地減弱了許多,他像海棠和王十三郎一樣,誠心誠意地跪在雪臺的前面。

    “北齊天一道海棠,見過仙人。”海棠朵朵認爲,神廟仙人一定知道青山一脈,以供奉神廟,傳播神廟仁愛之念爲宗旨的天一道門,顫着聲音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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