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姚晗靈從山上再次爬到山下,已經是星月當空之時了。
清輝月夜,蟲鳴蚊咬的黑山老林中。
身上罩着一層縹色罩衫的姚晗靈,邁着快要斷掉的腳,跟在前方清冷狐仙兒似的柳虛清身後。
姚晗靈身上的縹色罩衫很大,穿在她十四歲的身體上像是拖拉在地上的袍子,雙手都被罩衫蓋了個嚴嚴實實。
再加上額頭上的綠墜在腦門上蹦來蹦去。活像是個偷穿大人衣裳的披袍小鬼兒。
到了穹峯山腳下,姚晗靈身上是不冷了,心裏卻開始毛嗖嗖的了。
這穹峯好歹是柳虛清的主峯?
怎麼這麼久連一個其他弟子都沒有看到?
這四下無人的,簡直讓人不得不多想。
姚晗靈心中尋思是不是柳虛清明面上答應收她做徒弟,而暗地裏要把她給祕密料理了。
修行之人,心思難測。
萬一柳虛清是個心思狹窄的人,說不準還真有可能因爲今日堂上之恥,把她給剮了。
這除了草就是樹的蟲蚊窩子,簡直是殺人拋屍的最佳場所。
要是再有什麼野狼出沒……簡直屍骨無存,查無此人啊。
彷彿是爲了證明姚晗靈的猜想,一聲狼嘯!隔着夜幕闖到姚晗靈的耳邊。
“嗚!師尊我錯了你不要把我喂狼!”
被狼叫嚇了一個激靈的姚晗靈一下子跳起,抱住前方的柳虛清的背。
整個人像是樹袋熊一樣禁錮在了柳虛清的背上。
分不清是姚晗靈先跳上了柳虛清的背,還是那泛着月光之寒的劍刃挨着了姚晗靈的脖子。
驚恐萬分的姚晗靈只覺脖子一涼,怔神一摸脖子。藉着月光,姚晗靈的手心出現了一抹血痕。
姚晗靈一下子就傻了。
“下來。”
清冷的聲音帶着一絲惱火。
從姚晗靈身下傳來。
被柳虛清一劍嚇呆住的姚晗靈,呆呆的從柳虛清背上爬下來。
捂着自己的脖子,手掌下還能感受到頸動脈搏動。
姚晗靈漸漸恢復了神智,心裏徹底被柳虛清這穩狠絕的一劍給震住了。
差一點……
她的頸動脈就被柳虛清給劃破了。
柳虛清手裏拿着出鞘之劍,還要湊近姚晗靈,嚇得姚晗靈連忙向後退了好幾步。
“穹峯常有野狼出沒,習攀人肩,等其回頭而咬之,你一人在山下,要時時當心。”
知姚晗靈害怕,柳虛清也不再向前,反手收起靈劍,對着姚晗靈訓誡道。
柳虛清目光平靜,並沒有殺意涌現。
“師尊?你是把我當狼了?不是要殺我?”被嚇的只剩半條命的姚晗靈,驚魂未定道。
五米之外,柳虛清看了姚晗靈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你在想什麼?
擦了擦脖子皮兒上的血跡。姚晗靈面露尷尬。
柳虛清眼神微暗,轉過了身,繼續向前走去。眼看着柳虛清的身影要沒入黑夜之中。
姚晗靈連忙放下捂住脖子的手,緊跟着,現世學醫的姚晗靈知道,這不過是一點皮外傷,柳虛清當時是立馬收了手的。
不打緊。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姚晗靈的眼前出現了一座廢舊的小柴院。
院子不大,牆角整整齊齊的摞滿了規格大小一模一樣劈開的柴火。
柴火堆摞的像‘我的世界’一樣。
院子裏還有一處石井,打水的木桶懸繩在井邊,井上罩着一個竹蔑……
“師尊?你是讓徒兒我在此處自生自滅嗎?”姚晗靈指着那四處漏風的茅草泥柴屋。
面前的柳虛清,在袖中找着鑰匙。
“自然不是。”
姚晗靈鬆了一口氣。
“從明日起,你就負責在此地劈柴挑水,運送到靈草園,柴火在靈草園的地窖裏燒,火不可斷。靈草園需要時時刻刻祛除穹峯寒氣。”
“水則倒入靈草園的石翁之中,靈草進階生長需要大量的水分,七個石翁,每日都必需挑滿。”
“切記。靈井之水,不可污染。”
哐啷。
姚晗靈已經把井上的竹蔑掀開,擼起袖子,準備洗手了。
柳虛清眼神飄來,她不慌不忙收回手。
“師尊我這是洗耳恭聽呢。”
姚晗靈乖巧一笑,人畜無害。
“……否則會很麻煩。”
頓了一下,柳虛清說完了後半句。
從柳袖中拿出一枚生着銅鏽的鑰匙,遲疑的遞到姚晗靈面前。
“知道啦師尊!師尊,這些活都是我一個人幹嗎?七峯的其他弟子呢?”
姚晗靈洋裝爽快的伸出了手,雙手從柳虛清手中接過鑰匙。
靈草圓那七個巨大的石翁,在姚晗靈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這一天要跑多少趟啊?
柳虛清這真是女徒弟當女兒養,把男徒弟當畜生養!
“七峯加上你,有四個弟子。子劍獨自下山歷練,你二人日後自會相見,婉蕭負責整理藏書閣,你有雪兒幫你一起照料靈草園,已經不算辛苦了,若是這點苦都喫不得,你……”
眼見柳虛清微微皺眉,看是又要嫌棄自己。
姚晗靈連忙打住柳虛清的話。
“弟子喫得!弟子喫得,只是師尊……這忙了一天了,咱們這七峯的飯堂在哪裏啊?”
姚晗靈摸着自己的肚皮,轉移了話題。
“修行辟穀,這是常識,下次莫要再惹人笑話。”
有一種人,不知人間煙火爲何物。說的就是柳虛清。
姚晗靈總算明白,爲什麼這些修道之人走起路來都輕飄飄的,全是餓的低血糖了。
送走了柳虛清,姚晗靈蹲在石井前發呆,尋思這要不是井而是魚池該有多少。
最起碼還能鑽木取火,烤個魚肉什麼的。
忽而,姚晗靈發現身上的罩衫還在,這罩衫是柳虛清的。
方纔她從山上往下走,實在是冷的緊,柳虛清就把自己身上那件縹色罩衫給了她。
當時姚晗靈看着那比薄紗厚不了多少的罩衫,頗爲嫌棄,薄薄層罩衫,輕若無物,還不如給她一個大棉襖呢。
爲了不薄柳虛清的面子,姚晗靈才披上。披上後姚晗靈才發現這縹色罩衣的不凡之處。
渾身暖和不說,還不悶不汗,活動還很方便。
“我這件破衣服,留到這夜裏還不得冷死,要不這罩衫就偷偷藏起來不還了?反正柳虛清,也不像是缺一件衣服的樣子。”
姚晗靈正尋思嘀咕着,忽然感覺肩上搭了一隻手。
“看井裏。”
耳旁微熱……彷彿能聽見呼吸聲。
這麼近!
姚晗靈暗覺不妙。
柳虛清肯定聽見她說話了。
“師尊對不起!我……我就是想一下,也沒想着不還你……”
姚晗靈連忙雙手合十,頭也不回的求饒着。
眼睛條件反射,瞟了一眼井中。
這一眼。
姚晗靈幾乎魂飛魄散。
一個巨大的狼頭……
靜靜候在姚晗靈的耳邊……
呲着悽白的牙齒……
就等她一個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