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兩個小太監擡了個擔架,把董凝雲擡了出去,身旁還是隻跟着她那個侍女。
聽說因爲降了位份,侍候的格調、人手都相應降級減少了,不知她這個心高氣傲的才女能否受得了這種恥辱,到了長安皇宮,她是所有妃嬪中位份最低的,皇上又不待見她,看她如何自處?
除非太后一如既往支持她,那她倒還能有個出頭之日。
在行駕上,小青輕輕的附在朝陽耳邊道:“昭容,那人蔘她還是用了。傳午膳的時候,奴婢看見那個侍女偷偷的到廚房裏給了燒火的小李子幾個銀兩,央求着煮碗蔘湯。”
朝陽道:“煮了嗎?”
小青點點頭道:“奴婢看到小李子偷偷給起了個小竈。”果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在這宮中,除了份例之事,要想做些其他事,沒有銀子是辦不成的。看來董凝雲已有求生之慾,現在她已經沒有宮中上好的份例,做碗蔘湯都像是作賊一樣。幸而她家世好,私房銀子應是藏了不少,要不然日子更難過了。
小青道:“昭容親自去見她,還給了她這麼上好的人蔘,可是她卻對昭容口出狂言,如此無禮,奴婢就擔心將來萬一她翻身,若是恩將仇報那該如何是好。”
朝陽道:“無論是知恩圖報,還是恩將仇報,都是她的事。我一向與人無爭,只是盡本分。他日她若真是犯了我,鹿死誰手還不知呢!”
話雖如此說,朝陽心裏卻也隱約有些不安。
今日若是朝陽如她這般做了,皇上會如何?
會心痛還是會惱怒?
她只是江南東道蘇州刺史的女兒,若她是手握十萬大兵鎮守邊疆大將之女,皇上會不會網開一面呢?
行駕邊有人輕輕敲着窗。
朝陽掀開窗簾,果然是世煊。
他道:“你沒事吧!”
朝陽忍不住輕輕一笑,道:“爲何每次你都問我同一句話?”
世煊也忍不住笑了,道:“宮裏出了那麼多事,有些擔心你。”
朝陽心裏感動,道:“沒事。對了,太妃的病好些了嗎?”
世煊臉上閃過些擔憂,放低聲音道:“長頤走後,母妃一直憂思過度,最近竟然和我說長頤已經被害死了!”
朝陽一驚道:“長頤她……”
世煊道:“皇兄已經召見過吐蕃使臣,問過長頤近況。吐蕃使臣說公主一切安好。只是母妃得不到長頤的準信,過分擔憂。我覺得她有些精神恍惚了。”
朝陽想起太妃召見之事,道:“她心裏必然是恨我的。”
世煊奇道:“怎會?這是長頤的命,怨不得他人。”
世煊道:“你自己一切保重!有什麼需要,隨時告訴我。”
朝陽點點頭,看見丁林就在他身後,就朝丁林看了幾眼。世煊道:“這就是當日救了你的丁將軍,皇兄特命他守在你行駕左右,確保你的安全。皇兄如此愛護你,你可高枕無憂了。”
朝陽笑了笑,放下簾子。這個丁林,總是看着眼熟,有着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是去洛陽的途中,好似從前,很久之前就已見過一般。
朝陽忽然想起世凡的事情,連忙掀起窗簾,可是世煊已經騎馬走了,正失望之餘,忽聽有人道:“昭容,有何事吩咐?”
朝陽擡眼一看,竟然是丁林。
黑夜之中未能詳細端看,上次皇上屋中,也是偷偷一瞥,如今兩眼相視,竟然齊齊打了個照面。
只見他面如冠玉,眉清目朗,棱角分明,騎在馬上風度翩翩,似笑非笑的看着朝陽,眉目間竟有幾分像世凡。
朝陽臉一紅,放了簾子也不說話。他真是大膽,竟敢隨意和皇上妃嬪說話,真是活膩了。
一會兒,有人叩窗,朝陽忙掀開簾子,世煊道:“你找我?”
丁林騎着馬踱在世煊身邊,目眺遠方,並未朝他們看。
朝陽心下感激,輕輕問世煊道:“有世凡的消息嗎?”
世煊忙左右顧盼,道:“你又要做死!”
朝陽輕咬下脣,不滿的瞥了他一眼。
他俯下身,輕輕道:“五哥已經領軍攻至南詔國首府太和城,奈何南詔國國王御駕護城,舉全國之禮抗齊,尚不知吐蕃是否會出兵相助,五哥也不敢貿然進攻,現正在僵持之中!”
朝陽道:“他們求和嗎?”
世煊道:“現在還未知。不過聽說有求和之意。”
朝陽道:“若是求和就好,就怕一打打個兩三年,不僅生靈塗炭還勞民傷財。”
世煊道:“這不是你該關心之事。你應該多加避諱,若是被皇兄得知,免不了生你的氣。”
朝陽道:“放心,我只會問你一人。”
世煊道:“我也不與你多說,閒言閒語若是多了,落入皇兄耳裏,免不了多些麻煩。”
朝陽忙放下車簾,世煊的擔心的確是對的。只是,如今朝陽不能在皇上身邊侍候,猶如與世隔絕一般,萬事不知,只能乘着在路上的機會問問世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