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城府極深,涵養功夫了得,不到最後根本不知他下得哪步棋,就如先帝之事,多有蹊蹺,若非十足把握,他怎會鋌而走險,更何況,若非到最後,誰會知道他會走這一步棋?
朝陽顫悠悠的道:“你可曾想過,若是不成,你置我,還有林家與何地?”因爲太過緊張和害怕,她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二哥沉默半響,毅然道:“不成功,便成仁。”
“林家三世爲官,世代忠心,你就這麼想把它毀了嗎?父親,大哥知道此事嗎?”朝陽問道。
二哥沉默不語。
果然,父親和大哥並不知道這事。二哥與世凡一向親密,但朝陽沒想到親密到竟然爲了世凡不惜鋌而走險,以下犯上,行謀逆之事。
朝陽忍不住問道:“你這麼爲他,值得嗎?”
二哥昂首道:“士爲知己者死!”他拿過繡花香袋,塞到朝陽的手中,道:“三日內,你找機會給他服下,隨後立馬去找丁林。他會安排一切的。”
丁林,怪不得這麼熟悉,原來他就是丁家兄弟之一。
爲了今天,原來他們已經準備很久了。
原來受人所託盡力保護朝陽,是二哥。
朝陽茫然的接過香袋,一時之間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
二哥加重語氣道:“朝陽,一切都看你了!”
朝陽用盡最後一絲理智,顫抖的問道:“是王爺的主意,還是你的?”
他看了朝陽一眼,反問道:“這有區別嗎?”
朝陽一字一頓的道:“你可知,皇上疑心甚重。日常飲食極爲考究,我要下手,何其困難。若是事敗,你們置我與何地?”
二哥沉默不語。
朝陽冷笑道:“我要見王爺。我要聽他親口和我說。”
話雖如此,但朝陽心中明白的很,自然是世凡的主意,天下是他們齊家的,又不是我們林家的。
二哥道:“你要見他,並不容易。你應該明白,這個節骨眼上,你不宜見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朝陽異常堅定的道:“我一定要見他!”
二哥微一躊躇,道:“今晚皇上賜宴林府,王爺作陪,到時見機行事,我盡力爲你們安排。不過只能一見不可逗留時間過長,你明白嗎?”
朝陽臉色蒼白,無力的點了點頭。
二哥生性倔強,認定的事和人,根本聽不進他人勸說。因爲這種性格,父親與他爭執不少,甚至動過家法,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酉時已到,朝陽重新梳洗裝扮,與林燁誠夫婦一同侯在林府大門外恭迎皇上駕臨。
洗過臉,梳過妝,換過衣,幸好上了妝,若非細瞧,根本不會發現左臉微微有些紅腫,二哥那一耳光還是用些力的,直到現在嘴角邊還有些微微刺痛。
皇上下了龍攆,牽起朝陽,微微一笑,一同進府。
他道:“今日是家宴,又是在林府,朕特別賜你坐在朕身邊。”
朝陽受寵若驚,輕聲道:“皇上,這於禮不合。”
他微微一笑道:“家宴之中,無須講那麼多規矩了。”一旁的太監早已知趣的過來將朝陽的座位移至皇上身邊,朝陽心中着實忐忑,這是皇后的座位,她一介妃嬪怎敢僭越呢?只是皇上心意已決,朝陽無法,只好側身不安的坐下。
皇上特地叫了安義、安慶、安信三位兄弟和王妃作陪。
朝陽小心的問道:“皇上,今日是臣妾回府之日,能否賜臣妾一點美酒?”
他笑吟吟的看了朝陽一眼,道:“酒癮犯了?”
朝陽臉一紅,不好意思的道:“良辰美景之日,難得與君同席,若不能把酒言歡,豈不是罪過?”
他伸手親自倒了一杯酒,遞到朝陽手中,轉手又拿起酒杯,舉杯道:“朕與你喝一杯。”
朝陽宛然一笑,拿過酒杯,輕輕一口,冷泉清涼酒的美味頓時入喉,冰冰冷,卻又蜜香清雅,入口柔綿,落口甘冽,回味怡暢,輕吐幽蘭,又伴着一股幽雅清柔之香氣。
一年多來未碰好酒,真是可惜了,人生在世,就當對酒當歌,把酒言歡。
朝陽帶着酒意瞥了一眼二哥和世凡,他們神情自若,坦然處之,再看世煊,他卻不苟言笑,有些木然。反倒是阮言熙和安竹筠臉帶微笑,在旁悉心照料夫君。
皇上道:“朕多日不動,騎馬竟然有些鬆懈了,不比世凡征戰沙場,騎術精湛。”
世凡微微一笑,道:“皇兄日理萬機,心繫國家大事,自然無瑕騎射娛樂,臣弟不才,讓皇兄見笑了。”
皇上道:“只可惜今日燁誠無暇,要不然也可與我們一同騎射一番。”
安義王爺道:“林將軍一直駐守邊關,日日騎馬練射,聽聞騎術了得,能單手馴馬,有機會倒是想領教一番。”
二哥忙道:“王爺擡舉了,雕蟲小技而已。”
皇上笑道:“改日,朕再召集各位愛卿好好騎射一番!”
朝陽神情複雜的看着他們談笑風生,卻覺得心頭無比痠痛,忍不住一杯又一杯喝着酒。小青彎身附在朝陽耳邊輕輕道:“娘娘,慢些喝,皇上都蹙眉了。”
朝陽眯眼一看,果然皇上眉角已經微微蹙起,心裏一驚,便放下酒杯,附在皇上耳邊輕輕道:“臣妾不勝酒力,先下去醒酒更衣。”
皇上點點頭。
二嬸聞言起身道:“妾身侍候娘娘更衣。”
朝陽看了眼二哥,扶着小青走了下去,秋竹在席邊照應。
二嬸引着朝陽來到內院更衣處,更衣處的宮女早已迎上來,朝陽道:“我有些累了,去打些水來。”
更衣處的宮女應聲退下。
二嬸道:“娘娘有些酒意,妾身爲娘娘準備醒酒湯。”說着,拉着小青的手也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