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青山捏起金丹在指尖揉|轉往復,又眯起眼睛來仔細打量片刻,終於開口說道:“沒錯,的確是五轉餌丹。”
像是要顯得更加公允持正一般,欒青山又將金丹呈遞給含光子審視,說道:“先生,您請看。”
含光子亦點頭確認道:“沒錯,的確是五轉餌丹。”
“這、這怎麼可能!”姚碧桃瞠目結舌。
含光子手執金丹面向落日下牆角餘暉,金丹晶瑩透徹,丹身隱隱涌動着七彩流光。
含光子微微點頭,滿意道:“這不僅是五轉餌丹,而且是一枚澄澈無雜、幾乎沒有任何雜質的金丹,可見燒煉者對丹陽術裏添加藥材的數量,以及火候的掌握非同一般。”
江淮也湊上前來,對着綦燦燦燒煉出的那枚五轉丹一番揣摩端詳,說道:“先生所言極是,這枚金丹雖爲五轉,但從外觀上瞧來溫潤澄淨,通體光影如幻,算得上丹中上上品。”
“嗯,沒錯。”欒青山附和道:“修習天下但凡修習丹陽術之人皆知,外丹派燒煉的金丹分爲九轉,以九轉爲最上。外丹派弟子以服用金丹來提升修爲,但金丹的品階固然重要,它的澄淨無雜的程度也同樣重要,因爲它決定了服用者能夠吸收汲取多少。”
姚碧桃不解道:“這又是什麼意思?”
含光子緩緩道:“意思是,金丹的品階雖越高越對修爲有助益,但即便是此生有幸能夠服得九轉金丹,若你自身無法吸收九轉金丹巨大之能,也是枉費。而越是澄淨的金丹,服用者越易於吸收,化爲己用。”
姚碧桃緊跟又問道:“既然如此,爲何從前我們皆未聽過有關金丹澄淨與否之說?”
含光子道:“那是因爲但凡金丹需要燒煉,那麼在燒煉的過程中必然會摻雜草木灰燼的雜質在其間,已是尋常之事,故而教授者亦就沒有必要提及。”
姚碧桃急道:“那先生的意思是說,綦燦燦這枚五轉丹沒有雜質嘍?”
“嗯。看來此屆?鼓盟會,伊闕派出了一位技藝運斤成風、高超絕倫的年輕弟子,這番穎悟可視同天才,實在了不起。”
含光子對綦燦燦稱賞不已,身旁一衆掌門尊長亦交口稱讚,頻頻點頭。
“啊......啊?”沒有人注意到,綦燦燦心虛,背後早已汗流如注。
她大概怎麼也沒有想到,大家都是五轉丹而已,爲何偏偏自己這枚如此不同凡響。
筑陽殿另一側的攬月也被含光子一番讚譽給嚇住了,她用自身內丹之力施法凝鍊的五轉丹自然和燒煉的不同,丹力直接轉化爲金丹,不需要通過草藥燒煉,怎麼可能會有雜質。
可也正是因此,差點讓自己把偷偷送給綦燦燦的五轉丹的事情就此敗露。都怪自己,壓根沒有想到金丹澄澈程度這一層。
被含光子這麼一解釋,綦浩然瞠目結舌,問道:“燦燦,你如今修爲進步這麼大了嗎,竟然這麼厲害了......”
“我......我......”綦燦燦騎虎難下,不知該如何作答。
“很好,不錯。”含光子將五轉丹歸還到綦燦燦手中,不住讚許道:“後浪推前浪,如今青年之才輩出。”
姚碧桃咬着下脣,桀驁不服,打斷道:“先生,姚碧桃不服!”
含光子略微轉身,嘴角微笑道:“喔?年輕小輩有股不服輸之勢,是一件好事。”
姚碧桃鳳眼圓睜,臉紅筋暴,大聲道:“先生,我認爲其中有古怪。爲何就在幾日之前,綦燦燦還拙劣到將爐頂炸飛的程度,短短几日而已,就能燒煉出如此完美的五轉丹。我姚碧桃反正不信!”
“喔?”含光子和欒青山等人頗感意外。
姚碧桃一手伸直,直指綦煥,直眉怒目道:“綦煥,你一直在你妹妹身邊,你來說!那五轉丹可是你妹妹親手燒煉?!”
“我?!”綦煥沒想到姚碧桃會突然間點到自己的名字。
衆人這才發現,一貫護妹心切的綦煥竟然一直在旁邊一言不發,好像滿腹心事,從綦煥的神色上看來,似乎確實有什麼難以言明之處。
綦煥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人,更何況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說謊。
自己妹妹那點丹陽術的水平,綦煥怎會不知呢?他之所以一直未曾開口維護,那是因爲還深陷在對綦燦燦燒煉出五轉金丹的驚詫當中。
雖然綦煥是最希望妹妹能夠燒煉成丹的人,但是當綦燦燦真的拿出五轉金丹示於衆人面前的時候,綦煥心中的疑惑並不比姚碧桃要少。
含光子見綦煥悶不吭聲,於是說道:“綦煥,既然弟子中有人對五轉丹的來歷有疑,你不如出面證實一下。”
綦煥張口想要應聲,卻覺得喉嚨間乾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姚碧桃瞋目切齒道:“怎麼着,心虛了吧?”
綦煥斜眼低看姚碧桃一眼,心想着,現下綦燦燦那枚五轉丹究竟從何而來並不重要,眼下重要的還是如何護住妹妹,讓面前這個咄咄逼人的暴戾女閉上嘴巴。
綦煥一連吞嚥了兩口口水,潤滑了脣角,說道:“姚二小姐想讓綦煥說些什麼?證明舍妹的五轉丹的確出於她親手燒煉?綦燦燦乃綦煥之妹,無論綦煥說什麼,姚二小姐都會怨綦煥有意偏幫庇護。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姚碧桃忿然作色,罵道:“你們兄妹就是蛇鼠一窩!”
“住口!休得謾罵,成何體統!”欒青山喝止道:“學宮第一課的宮規你們轉眼便忘光了嗎?!”
“我......哼!”
看着姚碧桃窩火憋氣,綦煥心頭稍爽快了些。綦煥作出一副謙恭誠摯之勢,對含光子拜道:“先生,綦煥我自不敢一昧包庇妹妹,但也請容綦煥替舍妹說上一句公道話。”
“你說。”含光子輕嗯一聲。
“江湖中皆傳,?華派欒澈公子乃同輩丹陽術中佼佼者,欒公子在此之前便能燒煉五轉,機率爲七成,七日爲期,已是非凡。我家妹妹身形飽滿敦實些,卻並不影響她的聰穎心細。丹陽術的修習確實不比旁人,可但凡煉丹總有成丹概率,欒公子這般天資尚有三成不成,那麼敢問大家,綦燦燦即便再愚鈍,一成成丹的機會總是會有的吧?!”
“嗯。”含光子略微點頭道:“此番言論倒也有些道理。”
綦煥又言:“即便是鯨香堂家的姚二小姐再與吾妹不合,但作爲考覈比試,運氣成分總是有的。燦燦她燒煉出五轉丹,事實已然擺在衆人面前,何必非要針鋒相對,字字質疑。”
聽綦煥這麼一說,綦燦燦提到喉嚨處的懸心終於有處可落。
經過哥哥替自己一分辯,聽起來好像的確是這麼個道理,即便自己對丹陽術再不在行,也總有機率能撞上大運,成個金丹。
綦燦燦想哭的心都有,本來正愁着如何應對姚碧桃的多重刁難質疑呢,沒想到被哥哥一應化解。
姚碧桃咬牙揚眉道:“還說你不是偏袒,分明替妹狡辯......”
話還未盡,便見欒青山禹步站立於二人中間,將其分隔開。
欒青山道:“好了,先生在此,自有公論。都不要由着性子胡亂質疑揣測,這可不是?鼓盟會戮力一心的宗旨。”
欒青山驅散了四人,令其各自坐定,而後跟隨着含光子回到講壇之上。
又一場爭執終於再次落下帷幕,欒青山搖了搖頭,鼻中輕哼,對含光子無奈道:“此屆?鼓盟會可真是熱鬧,三日一小鬧,七日一大吵,還真是暢叫揚疾,翻江倒海。”
“呵呵。”含光子輕笑兩聲,嘆息道:“本屆赴會的弟子們的確大多活力充沛,激情旺盛,年輕人嘛,倒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啊,不要一味只是扒高踩低、沾染世俗之氣就好。”
欒青山腦中被觸動,身體不由地怔了一下,心道:含光子這個老傢伙別是話中有話,針對我而言的吧?
但從含光子春風和氣的臉上卻又瞧不出任何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