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抓緊我!”
陳朞明顯已經預料到了英招的舉動,來不及顧及攬月腕間的傷口,更加用力的捏住她柔嫩綿軟的手心。
果不出陳朞所料,不過須臾之間,天上雷聲大作,閃電飛光。
陳朞劍指當空,內勁雄渾:“方纔諒你靈威澄淨,故而怕一場誤會,錯弒無辜。現見你不辨善惡,肆意橫行,那麼無論你是神獸還是妖獸,我等都應斷怪除妖,誅暴討逆,替天行道!”
“當年女真數萬族人盡斷頭,河道積屍水不流,鮮血染盡山中葉,皆有案可稽!是拜何人所賜?!你竟侃侃而談‘替天行道’,無恥之尤!”
英招似被激起了怒火,自高空一個俯衝而至,扇動着雙翅驅使着雲團向中央聚攏,雷電碰撞隱泛金光,轟雷掣電,響徹雲霄。
陳朞渾如鐵鑄,魁偉異常,雖已交手數招,卻全無避讓怯戰之意。
他胸中成略,神情再次緊繃,身後袖袍翻飛,蓄勢將精元之力直衝脈門,匯聚於掌心之中。
滇河劍善通人心,劍芒灼眼,寒氣四溢,劍氣激盪捲旋,嘶嘯迎敵。
英招猛然甩頭,旋即沉雷滾滾,猛烈如山崩,劈面襲去。
空氣中壓力忽增,陳朞心下一凜,應變奇快,迅速斜身閃避,有驚無險。
陳朞臨風而立,對着半空傲然一笑:“大膽海口,不過爾爾,大言無當!”
凌空一聲長嘯,英招惱羞變怒,怒目而視:“人心如鴆毒,殃咎必至!吾等雖生而爲獸,卻知感恩忘身,知恩報德。縱使力抗天命亦在所不惜!”
霧暗雲深,英招凝爪成刃,如離弦之箭一般躍起,當頭劈下,爪刃砭骨裂膚,招招欲奪性命。
陳朞緊握滇河,橫劍抵擋,全力迎擊。
英招略感焦躁,它猛然甩翅,邃見大風揚起,英招踏雲駕霧,召喚雲團平鋪萬里,席捲大地,大有摧枯拉朽之勢。
天地間充斥着令人心悸的殺氣,滇河劍身隱隱顫動,琅琅作響,光芒凝聚,皎如星月。
陳朞身後生風,縱臂刺去。
劍光交錯,劍芒流竄,在雲團間鑿開一道道碎裂的縫隙,殘雲輾轉隕落,消弭於夜氣中。
吼——!!!
悶雷低沉,狂風捲着暴雨好似一條條鞭子,毒辣地抽在二人身上,誅殺之勢更盛。
攬月耳邊只能聽到勁風呼嘯,撼天震地。
陳朞知道自己不能有片刻懈怠和喘息,尤其要守護好她,不受分毫傷害。
一手執劍,一手牽着心愛之人,陳朞胸前微微有些起伏,已現疲憊之態。
他脖頸青筋漲開,咬緊牙關,騰出一瞬,厲聲喝道:“滇河——!”
只見陳朞胸前頓時光芒大綻,寒氣凝結。
星辰蕩越間,又有一柄擁有着秀頎修長輪廓之物隱隱顯現出來,逐漸清晰起來。
“這是?”
攬月抵抗着耀眼銀光,勉強睜開眼睛朝陳朞再次祭出的那物看去,影影綽綽間還以爲是另一柄滇河劍。
“去!”
攬月恍然驚悟:“這是滇河劍的劍鞘?!”
只因平日裏劍者御劍從來只祭寶劍,現於人前,實則皆有劍鞘盛裝安置。
越是所向披靡的利刃,對能夠容納它們的劍鞘要求更勝,需無堅可摧,珞珞如石。
故有言云:劍鋒於利,器堅如石。
再說那滇河劍鞘,方一直插入土便平展而開,扯開一道一人寬的銀色劍盾,巍然而立,將攬月的身體堅堅實實遮擋在後,不畏風雨鞭箠。
然而,滇河劍鞘展開的劍盾僅夠一人容身,陳朞一人捨身在外,右手執劍疾揮,抵禦英招,左手緊緊抓着攬月,不使她被颶風捲落祭壇。
碧玉石色外袍的一側已經被腥紅的血水浸透,陳朞一動不動,依然保持着不離不棄的姿態。
內疚和心疼像兇禽惡獸般啃噬着攬月的心,胸口好像有巨石壓着,幾乎快要破裂。
對面英招張目嗔視,瞳仁憤怒地抽|縮着,顯現出叱吒風雲的盛怒,狂暴無比。
飛沙走礫,漫無際涯,狂暴不馴,殘卷着雲團尖嚎掃蕩而來,任意蹂躪着所到之處,那威壓使人窒息。
黃塵濛濛,混沌一片,陳朞調整內息,試圖透出一口氣來,卻沒想剛巧一陣狂風猙獰旋起,陳朞立足未穩,向後仰去,整個胸膛無遮無擋曝露於英招面前。
英招相機而動,揮動雙翅朝陳朞擲出一塊裹着烏雲濁煙的巨石,從風而來。
“陳朞!!!”
殷攬月心知不妙,涼意頓起,手足失措不知該如何應對。
她右臂用力,慌里慌張地試圖將陳朞拖到滇河劍鞘形成的劍盾裏,卻忘了自身柔筋脆骨,力所不及。
而眼見那巨石破空逼近,殷攬月心焦如焚,只恨自己在仙法劍術上百無一用,一無可取。
難道自己除了傾耳戴目、仰望他人保護之外,只能畏縮不前,倚仗攀結拖累他人而生嗎?
攬月一邊埋怨着自己粥粥無能,一邊死死攥住雙掌,也包括左手中死死捏緊的那根桂枝簪子。
自責之心如沸水般在心頭翻騰,淚水和着滿面的沙土不經意間悄然滑落,深深地內疚在攬月心裏歇斯底里的無聲吶喊。
激戰嘈亂之中,沒有人發現她手心裏那根桂枝簪子嗡鳴聲愈來愈盛。
像是感應到了主人的哀傷,簪身劇烈抖動搖擺,幾欲脫手躍出。
一瞬間“砰砰”兩聲,桂枝簪頭驀地如山崩雪涌一般,冒出兩團月白色的桂花瓣朝四面八方伸展蜿蜒,婷婷迎風。
桂花瓣如素雪灑落,看起來揮灑無常,卻又紛然有序,像有意識一般迎向嘯雲亂石,柔以制剛。
桂花瓣看上去輕薄嬌柔,但卻瓣利如刃,穿雲鑿石不在話下。
凡是桂花瓣飄及之處皆凝上了片片白霜,寒峭刺骨。
而那塊直直砸向陳朞的巨石,也在眨眼間化爲素煙白霧,融爲了鋪地白霜,閃閃發亮。
“攬月?是你救下我的?!”
陳朞神震魂驚之餘,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