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第180章 善惡道 (3)
    明蘭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當初爹爹一個勁兒的說侯爺不壞,好歹他親眼去瞧過的,只差沒賭咒了,可祖母那時只是不信,直把爹罵了個臭頭。”

    老一板臉,罵道:“哪個人牙不說自己賣去的地兒,那是好——好—的!”

    聽把盛紘嫁女兒比作人牙,祖孫倆摟着笑作一團,明蘭直笑出淚來,好半響才停下,明蘭把頭靠在老柔軟的腹部,低聲道:“唉,要是您能住到我那兒去,就好了。”

    老輕輕拍着明蘭,柔聲道:“我如今兒孫繞膝,滿堂殷富,若住去你那兒,豈不打了你老和大哥的臉?唉,不成不成。”她又嘆了口氣,“不單如此,你也不可那輕狂的,老往孃家跑,侯爺現下身份尊貴,你又一頭獨大,裏裏外多少雙眼看着你,千萬不可叫人拿了話頭說嘴……知道你過的好,我就足了。要好好過日,記下了沒?”

    明蘭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老胳膊裏,心裏捨不得了。

    待開宴時,也不知王氏與華蘭如蘭說了什麼,加上先前哭過的墨蘭,剛哭過的明蘭,四個女兒俱是眼眶紅紅的。與裏頭女眷的舒緩氣氛相比,外頭男席上,卻熱鬧多了。

    看着一桌榮華,盛紘既高興又得意,端着酒杯不免上了興頭,愣頭青的四女婿梁晗已與長楓互拼倒了,他笑眯眯的把目光移向餘下個女婿。

    袁紹是知道顧廷燁酒量的,當下向對面一奴嘴角,眼神意思:猛男,打個先鋒唄。

    顧廷燁老神在在,只眉頭一挑,意思是:你是老大,你先上。

    炎敬一見情形不妙,當即把身一歪,伏案撐着腦袋,肢體語言解說:此人已醉,有事自理。爲了增強說服力,還顫聲呻吟,延綿起伏。

    事後顧廷燁對明蘭道,饒他縱橫酒場這許多年,也鮮少聽過這般音效逼真的裝醉呻吟。

    這頓酒直喫到哺時末,四個女婿才七倒八歪的陸續告辭。明蘭左邊攙着醉醺醺的丈夫,右邊領着依依不捨新朋友的蓉姐兒,後頭乳孃抱着團哥兒,這才浩浩蕩蕩回了侯府。這日大家都累了,回去就是狠睡一頓,到天黑才醒過來,略略用了些清淡的晚飯。

    顧廷燁酒意未散,梳洗完就往明蘭頸項處親吻,沉沉笑的曖昧,明蘭正側頭擦拭溼發,剛啊了一聲,就被按倒在牀榻上,翻天倒海的吻在她頭上,臉上,身上。

    褪下衣裳,明蘭只覺得男人肌膚滾燙,噴出的氣息都是熾熱的,一時也覺着激盪纏綿,柔順的依着他,兩人都累的酣暢,才沉沉睡去。

    直到天色微亮,明蘭才緩緩醒轉,卻見丈夫撐手側躺着望她,眼神溫柔深邃。明蘭甫睡醒的面頰如孩童般可愛,還留着粉紅的睡印,看她拙拙的揉着眼睛,力清醒,顧廷燁只覺得胸口柔軟,忽老着嗓道:“孩他媽,今兒喫什麼呀?”

    明蘭歪頭眨着眼,笑着:“孩他爹,先去把東頭二畝地犁了,才能喫飯!”

    顧廷燁板起臉罵道:“好狠心的婆娘,大過年的叫男人去幹活!”

    兩人互瞪半響,同時笑出聲來,顧廷燁咬着明蘭耳垂,湊在她耳邊笑道:“咱們……”

    話還沒說完,卻聽外頭一陣急急的腳步聲奔過來,男人興致正濃,頓時臉色不悅。

    隔着門,丹橘氣結的慌聲道:“侯爺,夫人,適,適才五老爺使人來報,說是,說是煬大老爺怕不成了。問咱家可有老參,年頭越長的越好……”

    顧廷燁和明蘭相顧愕然——顧廷煬要死了?這是怎麼說的。

    這當口,也不顧上問東問西,到底是分家才一年多的堂房兄弟,也不能冷漠的不聞不問,夫妻倆立刻起身,迅速穿戴整裝起來,然後頂着濛濛晨光出了門。

    驅車策馬,約莫半個時辰纔到五老爺的宅。明蘭記性頗好,一眼認出停在外頭的那輛馬車,應是煊大的。此刻,五房府裏已亂作一團,還是煊大的隨行小廝叫人來引,然後引着顧廷燁夫婦一進去,到了正堂,顧廷煊夫婦果然已在那兒了。

    擡眼一看,只見五老爺雙手撐膝的坐在上首,臉色頹敗灰黃,神色枯槁,蓬亂着一頭花白頭髮,便如生生老了十歲般,此刻顧廷煊正在旁不住的勸慰他。他見顧廷燁來了,遲鈍的看了半天,才微微擡頭點了點,失魂落魄的不發一言。

    顧廷燁和明蘭先上前見禮,之後才問:“家裏正有一支老參,已叫來人帶了過來,只盼能用得上。”隨即,他又道,“只不知這好好的,煬大哥怎麼……”

    五老爺動了動嘴脣,沒有說話,顧廷煊見場面尷尬,便訕笑了幾聲,出來解釋:“也是煬兄弟不好,犯錯惹怒了叔父,叫……叫叔父打了一頓板……”箇中原因,他也不甚清楚,只能解釋到這個地步。

    煊大眼珠一轉,笑道:“你們怕也沒用早飯,叔父也是滴水未沾,不如咱們去弄些米粥來,別煬兄弟沒事,倒叫叔父扛不住了。”說着便來拉明蘭,明蘭笑着答應了。

    兩人一走出廳堂,煊大就迫不及待的說起來。

    五房府邸明蘭不熟悉,煊大卻是常來串門,兩邊下人也多有交好,兼之今日他們夫婦來的早,煊大趕緊叫貼身的媳婦婆出去轉了一圈。因五老病倒了,煬大昏厥了,炳二爺夫婦又得留在裏頭看顧,此刻府里正是不管之時,連封口令都沒來得及下,是以煊大迅速打聽到了消息。

    “你道是怎麼回事?真真說出來也髒了嘴!”煊大壓低聲音,邊走邊咬耳朵,“……這等不肖孫……連親爹屋裏的也不放過……”又不是自家醜事,煊大樂得賣明蘭人情。

    其實說來毫不稀奇。不過是顧廷煬貪花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偏這大半年來老父拘的緊,不得出去排遣,屋裏的媳婦丫鬟摸了遍,不覺趣味然,居然把主意打到父親的美婢身上。

    五老爺是士做派,素愛紅袖添香這等風雅之事,屋裏兩個伺候筆墨的通房丫鬟,很是清麗動人。不過兩人性迥異,一個被顧廷煬逼奸成功,幾月後竟發現懷孕,她不敢聲張,只好偷偷墮胎。一個此刻正養着身,顧廷煬便又盯上另一個。

    沒想這個卻是個剛烈性。昨日初二,顧廷煬喫醉了酒,便強拖她去姦污,她當即就發作出來,披散頭髮,凌亂衣裳,懷中揣了把剪,撲到五老爺跟前告狀,當着衆人面把話說了個清楚,隨即刺穿咽喉自盡。

    大年節的喜慶,沒想愛妾卻血濺當場,五老爺當場就氣懵了,綁了顧廷煬就要行家法,卻叫五老攔住了。這時另一位侍妾得了消息,不顧身蹣跚趕來,見到情同姐妹之人死於非命,想着五老大約也不會放過自己,她豁了出去,當下一五一十的全抖了出來。

    五老爺再不肯聽五老的,立刻叫捆了兒上家法,自己監督,同時又叫人把顧廷燁的貼身長隨也綁了要活活打死,這一打,就真出了事。

    那長隨眼看自己要死了,又聽五老在旁一邊哭一邊咒罵是他帶壞了主,便怒喊了一嗓——當年老侯爺屋裏的幽蓮,也是煬大爺逼奸自盡的!

    “那奴才喊的滿院都聽見了。”煊大輕咳了聲,神色有些躲閃。

    那個叫幽蓮的丫鬟是夫人送給老侯爺的,據說還頗得喜歡,她投湖後,衆人都以爲是顧廷燁所爲不軌,夫人尤其哭的厲害。

    本來兒偷了父親的通房,雖是忤逆醜事,但妾爲輕,嗣爲重,也罪不至死,狠狠教訓一番就是了。可五老爺對亡故的[煙雨紅塵小說]長兄爲敬愛,此時他才知道,竟是自己的孽障侮辱了兄長的尊嚴,思及往日亡兄的慈祥照顧,五老爺不禁愧悔不已。

    這次再打,他便親自上陣,掄起棍棒沒頭沒腦的一頓暴抽。他雖老邁,但身體一直保養很好,加之前頭顧廷煬已不輕不重的吃了一頓,多年來又被酒色掏空了身,這一下便被打了個半死,半夜裏起了高熱,須臾就要送命。

    明蘭聽的發愣,半天沒反應過來。

    找到府裏的管事婆,叫她們去張羅喫食後,明蘭隨着煊大慢慢走回了廳堂,見到個男人依舊是剛纔的姿勢。五老爺頹然坐着,顧廷煊在旁嘆息,而顧廷燁獨自坐在另一邊,面無表情,仿若一尊鹽巖雕塑。

    說實話,顧廷煬倒黴,其實明蘭並不驚訝。

    據她所知,顧廷燁早在暗中留意顧廷煬外頭的醜行,打算哪天捅到五老爺跟前,可沒曾想,事情會來的這麼快,甚至不用他親自動手。

    衆人靜靜的坐着,只顧廷煊偶爾不合宜的說上一句,隨即會挨着妻一記瞪眼,他又不好意思的呵呵傻笑幾聲;屋裏沒燒地龍,只屋角的銅爐裏燒着些微弱的炭火,粥點又始終不見人送過來,明蘭覺得又冷又餓,只能忍耐。

    不知坐了多久,厚厚的棉簾被大力掀起,帶進一陣刺骨的寒風,一個滿臉驚慌的婆連滾帶爬的奔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稟老爺,大爺他,他……他沒了!”

    不遠處的院落裏,已是震天哭喊,順風傳來,彷彿是早已預知的結果,空落落的淒涼,溢滿廳堂,衆人一片靜默,誰都沒有出聲,空餘幾抹嘆息。

    明蘭留心去看顧廷燁,男人的側面冷硬異常,如同青灰色的天際,用鋼刃切割出冷漠的線條。

    他是早想教訓顧廷煬的,不但可報自己父的仇,也免得顧廷煬在繼續外頭胡來,髒了自家的名聲——可是,他想過要他死嗎?

    過了良久,五老爺才動了動,發出嘶啞乾枯的聲音:

    “辦喪事吧。”

    佛曰,善惡到頭終有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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