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第222章 番外二 繡巧
    小巧雅緻的庭院中,幾株南邊移來的芭蕉隨風垂擺着,花紅柳綠間露出半扇微開的紗窗,一個二十出頭的儷裝少婦臨窗而坐,低頭專心地穿針引線。一個梳着雙圓髻的小丫鬟端着茶盤過來,低聲道:“四奶奶歇歇罷,都一晌午了,我給奶奶捏捏脖。”

    少婦擡起頭,笑道:“好。”放下手中的繡繃,端茶輕輕吹着。

    那丫鬟捏捶少婦的肩頸,嘟囔着:“……肩窩都僵了,跟木頭似的,奶奶不愛惜自己,回頭四爺心疼,又給我們臉瞧。”

    少婦靦腆一笑,並不答話。

    她自小喜愛針鑿之事,做得一手好繡活,自進門後,常給嫂嫂和侄兒侄女,還有遠處的婆婆和婆婆做些衣物飾物,很是得了些誇獎。

    夫婿幾次叫她少做些,她只羞澀笑笑,那一次,她終倒問回去:“你可知我閨名爲何?”夫婿生得清秀,心地純良,卻忽也打起趣來:“我知道,叫小老鼠。”她佯嗔着不依,夫婿被捶得直笑,才道:“好了好了,小生不敢……嗯,我聽岳母叫你二丫。”

    她羞澀道:“那是乳名,渾叫的,我可有個正經閨名,叫做,繡巧。”她伸指頭在空中慢慢地劃出兩個字,淺淺的驕傲。

    “大嫂和嫂那麼能幹,有問,有見識,我是拍馬都攆不上的,總算還有這點活計能見人,就叫我顯顯本事罷……”她放低聲音,“天冷了,香姨娘腿腳不好,我給她做個護腿。”

    夫婿目中愛憐滿溢,湊近她耳邊輕聲道:“論讀書,論做人,我也是拍馬攆不上兩位哥哥的,咱們整好一對兒,一輩不分開。”

    繡巧心中甜蜜,幸福得快要飛起來。夫婿又體貼溫柔,心底純良,屋裏沒半個多餘的,小夫妻成親至今,從來都是甜甜蜜蜜,有商有量,連臉都沒有紅過一次。

    衆人皆說她是有福的,這些年來,同沈家一道發跡的人家中,嫁入高門的姊妹也不少,卻鮮有她過得好的。

    盛家是滿門簪纓的書香門第,闔府的男人,各個都有功名在身,幾位姑娘結的親事也好,姻親中不乏顯赫權臣,真正的富貴雙全。

    公爹爲人和善,立身頗正(在繡巧眼中看來),雖不好多見兒媳,卻是幾次番訓示幾個兒要先齊家,方能萬事順遂,切不可做出寵妾滅妻這種禍害家宅之事。

    單爲了這一樣,夫家裏那位採名揚京城的哥,就捱過公爹不止一次板和怒罵,次次都要靠嫂去救。

    繡巧就目擊過兩回。一回是哥在外誤交損友,被引着逛了次青樓,還結識了一位賣藝不賣身的‘奇女’;嚇得公爹臉色發青,足足關了哥兩個月不許出門,還有二十大板,罰抄了五遍盛氏家訓——其中有一條,是盛家弟決不可與青樓女有牽連。

    其實,繡巧頗覺公爹有些過了,讀書人多愛附庸風雅,連她那書呆的二哥都逛過青樓,逢場作戲而已,哪個正經公哥兒會當真的,公爹何必氣得那麼厲害,哥到底是做了爹的人,也不給面了。

    誰知夫婿卻嘆氣道:“你不知道,我們原先有位伯祖父,曾祖父留下的萬貫家財,還有親生的閨女,好端端的一個家,全毀在一個青樓女手中。我們小輩們是沒逢上,可父親卻是親眼所見的。”

    還有一回,卻是春闈前兩個月,哥書房伺候的一個丫頭忽傳出有了身孕,彼時公爹正卯足了勁兒督促兒備考,乍聞此事,當即發作起來,把哥書房裏外裏服侍的罰了個遍,還把那懷孕的丫頭攆去了莊裏,發狠話道‘若此回再不中,就不留也不留母’。

    後來,哥果然中了,還是二甲頭幾名。

    其實哥十分聰明,採卓佳,人也熱心,自打盛沈兩家結了親,就很熱誠地帶繡巧那書呆二哥到處見世面,赴經義會,引薦了好幾位大儒高士,沈二哥喜不自勝,連連跟沈父沈母說這門親事結得好。

    哥缺的,不過是那種骨裏的毅力,時不時會掉下鏈,需要剛毅果決的人來把他扳回正途——例如公爹,例如……嫂。

    其實哥雖愛個花兒草兒,但對嫂卻非常敬愛……嗯,幾乎是敬畏了;不過,嫂處事公明正道,手腕了得,也當得起這份敬意。

    一開始,繡巧看嫂肅穆威嚴,不苟言笑,不如大嫂和藹可親,很是戰兢了一段日,待日久了,她發現嫂其實爲人很好,很願意耐心地教她理事待客的道理。

    她喜滋滋的把這個發現告訴了夫婿,誰知夫婿失笑道:“哥那樣的,嫂若不板着臉,緊着些規矩,屋裏就全亂套了;至於大嫂……你也見過大哥的,像他那樣的,若大嫂再不說着些,笑着些,那日還能過麼。”

    提起長兄,繡巧忍不住吐了吐舌頭,表示扛不住。

    盛家長長媳赴任在外,迄今爲止,繡巧只正面見過這位大哥一回,卻覺得比見公爹還緊張,有這種感覺的並非她一人。哥在公爹面前,偶爾還敢嬉笑幾句,父共論詩,但在長兄面前,他只得老實的垂手而立,連眉梢都不敢多動一下。

    那年哥的嫡長能張口叫人了,奶聲奶氣的是可愛,哥見公爹喜歡,便磨着想把莊裏的生母領回來,“……實在不成,叫姨娘見見孩也成呀,好歹,好歹是她的親孫……”

    聽說當時哥說着說着,便哭了起來。

    公爹似也有些心軟,可惜哥運氣不好,恰逢大哥有急事回京述職,得知此事,當即一眼橫過去,哥立刻就啞了。

    “領回來作甚?再來禍害人。”

    大哥當面不說什麼,轉身叫上幼弟,兄弟關起門來說話,“你看看家中的姊妹,除了四妹,哪個不是夫妻美滿,兒女繞膝。若非林姨娘,四妹的姻緣焉會至此!身爲妾侍,非但對老和無半分敬畏之意,連老爺的主張都不放在眼裏,胡作非爲,仗着什麼,還不是有你這個兒!”

    盛家四姑娘的事,繡巧也略有耳聞,當年梁家公衆目睽睽下一抱,成就婚姻,不可謂不惹人非議,雖梁盛兩家對外聲稱是意外,但好些人家都暗自議論,說是盛氏治家不嚴,縱得小妾庶女竟敢在外公然算計侯門公。

    總算後來結成了親家,一張蓋頭全遮掩了過去,議論才漸漸沒了下來。

    “你也是做爹的人了,倘若將來有個侍妾,也仗着得你寵愛,庶出息,照樣胡作非爲一遍——反正只需幾年,又能殺回來——你當盛家的門楣經得起幾遍糟蹋。”

    大哥說話並不如何高聲,語氣淡淡的,話語卻如針扎般,處處見血,哥當時就汗水涔涔下來了,到後來幾乎要哭出來了。

    這時,大哥忽溫和了聲音,親自扶着哥坐到身邊,柔聲勸道:“咱們身爲男兒的,成人前靠出身,成人後靠本事。你如今已不是父母膝下的稚了,有了妻兒女,將來還要獨個兒撐起一個家,若沒個定算,只由着心中情意擺佈行事,豈非與婦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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