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備前宰相 >第二章 日本予朝鮮招諭文書
    然而好時光永遠是這麼短暫,謊言終有要被戳破的時候。

    當日宴請結束之後,秀吉帶着關東及羽奧大名前往京都,準備在律令制體制下,對這些大名進行冊封官職。

    而朝鮮使者則在大坂等着拿由宗義智及景轍玄蘇翻譯的國書。

    這份國書的擡頭爲:日本國關白秀吉,奉書朝鮮國王閣下。

    衆所周知“閣下”一般是用於平輩或者上級對下級稱呼,一般絕對不會出現在兩國往來的國書中。即便是大明朝寫給朝鮮國王的國書都會使用“殿下”這一稱謂。

    而這封有秀吉口述,侍從書寫的國書中,使用了“閣下”這一稱謂,無疑是秀吉對於朝鮮國王的蔑稱。

    其後書寫:雁書薰誦,卷舒再三。抑本朝雖爲六十餘州,比年諸國分離,亂國綱、廢世禮,而不聽朝政。

    故予不甚感激,三四年之間,伐叛臣、討逆賊,及異域遠島,悉歸掌握。竊桉予事蹟,微陋小臣也。

    雖然,予當於脫胎之時,慈母夢日入懷中。相式曰:“日光所及,無不照臨。壯年必八表聞仁風,四海蒙威名者。其何疑乎?”

    這份書信是有秀家作爲代表,向朝鮮官方誦讀的。因爲整個豐臣高層中,只有秀家漢學素養出衆而聞名。

    秀家雖然聽不懂朝鮮話,不過在當時的日本和朝鮮,整個上層在文字書信上依舊是向心與中國的,因此在文字書信上普遍使用漢子。

    當秀家在大坂城中唸到這裏的時候,依舊被秀吉的無恥震驚了。別說秀家了,就連坐在對坐的朝鮮使者都嚇了一跳,這個故事怎麼聽着像明朝太祖朱重八的故事呢?

    朝鮮速來敬仰明朝,把明朝一直當爸爸似的供着,就算是他們國內的太祖李成桂都不敢用這樣的故事神話自己。

    結果到了小邦日本,並非名義上國君,在朝鮮人眼中僅僅是國相的秀吉居然敢套用這樣的神話故事,事實上是僭越的。

    彼時下面已經開始議論紛紛,朝鮮副使金成一就欲發作,被一旁的正使黃允吉攔下。

    這國書中的問題何止這一處,開頭的閣下就讓朝鮮人很不爽。但是黃允吉認爲朝鮮人要講究禮數,不應該貿然打斷秀家的誦讀,待對面國書全部唸完之後再一併提出修改。

    秀家雖然在後世有聽過秀吉將自己如此神話的故事,但是出處卻不得而知,誰承想到居然出自這裏。

    對於秀家來說,震驚歸震驚,國書還是要繼續宣讀的。

    其下繼續寫道:

    依有此奇異,作敵心者自然摧滅,戰則無不勝,攻則無不取。既天下大治,撫育百姓,憐愍孤獨。故民富財足,土貢萬倍千古矣。

    本朝開闢以來,朝廷盛事,洛陽壯麗,莫如是也。

    到這裏文章還都是秀吉對自己吹的一通彩虹屁,秀家作爲實際的統治者,最瞭解實際的經濟狀況。

    實際上作爲底層民衆,早就因爲秀吉最近連年的國戰被拖累的苦不堪言,賦稅連年增加,都指望着天下安定之後,關白殿下大發慈悲可以減稅。

    不過其中有一句“土貢萬倍千古矣”,秀吉沒說錯,只不過這邊聽不上因爲民富財足,全都是因爲他無休止的剝削上。

    接下來秀吉在國書中話鋒一轉,其野心也逐漸暴露:

    夫人生於世也,雖厲長生,古來不滿百年焉。鬱郁久居此?

    予不屑國家之隔山海之遠,一超直入大明國,易吾朝風俗於四百州!

    施帝都政化於億萬斯年者,在方寸之中。

    拋開事實不談,秀吉這幾年文學素養是有進步的,單純從那句“一超直入大明國,易吾朝風俗於四百州!”確實寫得豪氣雲天,有當年曹丞相的味道。

    可惜你沒有人家曹丞相的實力啊,最後不過是徒增笑爾。

    秀家也沒有想到秀吉會在答書中如此露骨地寫下這句話,直接將侵吞大大明的野心不加掩飾的展現於世人面前。

    然而接下來的話更加露骨:

    貴國先驅而入朝,有遠慮無近憂者乎?遠邦小島在海中者,後進者不可許容也。予入大明之日,將士卒臨軍營,則彌可修鄰盟也。

    予願無他,只顯佳名於三國已。方物如目錄領納,珍重保嗇(se),不宣。

    當秀家把國書合上,就看到對面金成一那憤怒的面容,就連邊上的黃允吉也再也按捺不住,當即向一旁的宗義智質問道“這份國書當真是閣下官方所書嗎?其中的許多內容恕我等不能接收。”

    黃允吉指出主要是三點,其一是將稱爲“閣下”改爲“殿下”;其二是將第二段從“鬱郁久居此”之後的內容刪除;其三是將第三段的開頭“入朝”,及之後的“方物”部分進行修改。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前面兩點已經解釋過了,關於後面兩點,朝鮮人認爲“入朝”一意指秀吉要求朝鮮派人前來日本朝見,這不符合最初召我等來日本的前提。

    雖說現如今人已經來了,但是這個名義上的事情必須要掰扯好,自己是作爲外邦入使慶賀來的,可不是以臣屬的身份“入朝”的。

    另外“方物”的意思是上封收到的來自藩屬國的貢品,是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進行的稱呼,他們認爲這是秀吉對朝鮮所贈送禮幣的蔑稱。

    別看朝鮮國的兩班貴族高高在上,實際上朝鮮國是此時世界上最卷的國家,其國內上至官員,下至百姓都在爲了“生存”而奮鬥。

    官員們面對的最嚴重的威脅就是黨政,特別是對於外交官來說,他們的出使代表着國君的顏面,一旦有失矩的情況,很有可能被對手抓住機會,狠狠的針對,最後導致家破人亡的局面。

    在這些大是大非面前,又或者是爲了自己的性命考慮,黃允吉和金成一都必須讓日本修改這份國書,不然他們寧願不接受國書回去。

    與以上四點相比,第一段中那段秀吉對自己僭越的吹捧甚至都不算事兒了。

    秀家聽不懂朝鮮語,就聽着對面這一個思密達,那一個思密達的嘰裏呱啦的說了一堆。

    不過通讀了整篇國書的秀家,就算聽不懂朝鮮人在說什麼,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來。

    宗義智和景轍玄蘇在一旁安撫着朝鮮使者,他們託詞是寫這封國書的人用詞失誤,他們願意將“閣下”改成“殿下”,並將“方物”改成“利幣”,但是對於兩段刪改並不同意。

    特別是“入朝”部分,景轍玄蘇解釋說“入朝”乃是“入朝大明”的意思,是想要讓朝鮮帶着日本去拜會大明,並沒有他們所想的“入朝日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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