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策躺在牀上,還在昏迷當中,即使有千年人蔘的養護,整個人依然消瘦了不少。
楚聽雲沒有見過蕭策這個樣子,前世的他,雖然一直在受傷,大傷小傷都有,但是像這樣躺在牀上,任人宰割的樣子,卻是從來沒有過。
突然,牀上的蕭策皺起了眉頭,輕輕晃動着頭顱,嘴裏喃喃着什麼。
楚聽雲以爲他醒了,開口叫他:“蕭策,你怎麼樣?哪裏不舒服?”
但是蕭策沒有回答她,只是眉頭皺得越來越深,彷彿不舒服到了極點,嘴裏也一直在說着什麼。
楚聽雲仔細去聽,聽見蕭策嘴裏一直在重複着:“爹、娘,不要丟下我……我不要自己在這裏……這裏好黑……”
楚聽雲直起腰,看着難受的蕭策,知道他是夢見了紅湘山莊被滅門的那天,那天的經歷,應該是他這輩子的陰影。
楚聽雲伸手握住了蕭策的手,就在她握上的一瞬間,就被蕭策緊緊抓住,力氣大到甚至有些疼。
但是蕭策卻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嘴裏依然說着夢話,但是眉頭卻漸漸鬆開,情緒平穩了很多。
“師姐……”蕭策依然沒有睜開眼睛,但是嘴裏的稱呼卻改變了。
這一聲,叫得楚聽雲心裏一顫,她慌忙地想把手撤回來,只是,被蕭策緊緊抓住,不但沒有撤回,反而因爲她撤的這一下,抓得更緊了。
“還說不是相好的?”慕崧明清冷的聲音在一旁傳來。
楚聽雲擡頭,便看見慕崧明倚靠在桌子旁,雙手抱胸看着她。
楚聽雲沒有理他的“調侃”,看見溫曉笙和溫泊雪沒有跟來,於是問道:“他們呢?”
慕崧明放下手,直起身,邊走過來邊道:“我跟他們說,我行醫時,不喜歡別人在旁邊看着。”
“既然這樣,那我也出去吧。”楚聽雲打算用另一隻手幫忙,掙脫蕭策抓住她的手。
“不用,你是我徒弟,正好提前學習了。”慕崧明看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淡淡地說道。
聽他這樣說,楚聽雲猶豫了一下,便沒有再掙脫。
慕崧明走到牀前,看了一眼蕭策,挑了挑眉,說道:“醉朦朧加夢魔散,能堅持這麼長時間,是用了千年人蔘吊命吧?”
“是的,”楚聽雲回道,她想到慕崧明剛纔說的讓她學習的話,於是問道:“這醉朦朧我知道,夢魔散又是什麼?”
“中了醉玲瓏的人,會一直昏迷,並在昏迷中死去,缺點是藥效太慢,要殺死一個人,需要很長時間,優點則是中毒深的人要想徹底根除,也需要很長時間。
但若是加上夢魔散,則會使中了毒的人,在昏迷中一直重複着這輩子最難過之事,中毒之人便是因爲這樣,在夢中失去了求生的慾望,所以,中了這兩樣毒的人,一般活不過三天,信念再堅定的人,也最多活不過五天。”
聽了慕崧明的話,楚聽雲將視線投向蕭策,眼神裏透出點點心疼。
“叫師父,”慕崧明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到桌旁坐下,說道,“研墨!”
楚聽雲眼睛一亮,輕輕將蕭策抓着她的手撥開,起身跑了出去。
慕崧明寫完最後一個字,擡手將藥方遞給楚聽雲,說道:“雖然這個藥方可以解他的毒,但是我方纔說過,這種毒要徹底根治,沒有那麼容易,須得配合每天鍼灸排毒,滿七七四十九天,纔可根除。”
楚聽雲拿過藥方,走出去,交給下人去抓藥。等回來時,看見慕崧明已經淨完手,拿出鍼灸用具,對楚聽雲說:
“過來,我給你演示一遍,以後都由你來。”
楚聽雲連忙走過去。
……
慕崧明將最後一根針收起,邊收拾着手邊的針具,邊問道:“怎麼樣?記住了嗎?”
楚聽雲又在腦海裏回憶了一遍,回道:“嗯,差不多。”
慕崧明略微詫異地擡頭,眼裏閃着笑意,說道:“這麼快?記性很好嘛。”
“當然,”楚聽雲有些得意地脫口而出,“這可是我唯一的優點了。”
慕崧明挑了下眉,說道:“不必妄自菲薄,你還有很多優點。”
他說完便低下了頭繼續整理,彷彿說了一句再自然不過的話,卻讓楚聽雲着實愣了片刻。
確實,只有記性好一個優點的,已經是前世的她了,前世蕭策身邊的女人,有武功高的,有家室好的,有聰明可以幫他出謀劃策的。
只有她,什麼也不會,唯有記性好這一點,能稍微發揮作用。
現在的她,遠不只有這一個優點。而且,她的優點是爲了讓她自己變得更加強大,而不是爲了一個男人服務。
只是,前世的事,給她留下的自卑,遠不是這麼輕易就會消失的,她也是剛剛纔意識到這個事情。
慕崧明將鍼灸包收拾好,放在了楚聽雲手上,說道:“鍼灸都學了,還不叫師父嗎?”
楚聽雲撇了撇嘴,他到底對收她爲徒這件事有多大的執念?
看他如此執着,她反而起了叛逆的心思。正想回嘴,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外面傳來溫泊雪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道:“神醫,我現在可以進來嗎?”
楚聽雲看了慕崧明一眼,見他沒有反對,起身去打開門。
溫泊雪端着一盆水,和她對視一眼,用口型問道:“我可以進去嗎?”
楚聽雲點了點頭,將溫泊雪讓進屋。
溫泊雪在外人面前依然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她對着慕崧明行了一禮,恭敬地說道:“慕神醫,爹爹讓我轉告您,他已經給您準備好了客房,您這邊若是解完了毒,可以直接去休息。”
楚聽雲在後面接話道:“對啊,慕神醫,您這一路舟車勞頓的,先去休息吧。”
她特意將重音放在了“神醫”兩個字上,使得慕崧明瞥了她一眼,留下一句“過河拆橋”,便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