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神醫是在一個午後出現的,只是剛一出現,便迎來了幾大高手的圍攻。
徐君昶連同少林、武當、華山,三大門派十幾位高手,等候他多時,終於等到了他出現,不等他表達疑惑,便動起了手。
那一場大戰,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只是面對這麼多高手的圍攻,慕神醫就是有天大的本領,也不是對手,最後還是被抓住了。
更離譜的是,慕神醫剛被抓住,那些原本中了牽魂蠱的人,卻像瘋了一般,要撲過去救他。
這下什麼都不用說,擺明了這件事,就是他做的,就連當時的我,見此情形,心裏也開始動搖。
慕神醫雖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看着那一張張熟悉的臉,看看他們的症狀,再看看其他人羣情激憤的樣子,差不多也明白了個大概。
徐盟主逼問他牽魂蠱的解藥,他也只是低着頭,不發一言。”
聽到這裏,楚聽雲心疼極了,她完全想象不出,她那一貫淡漠又瀟灑的師父,曾一度被人壓制,無法動彈,無處申冤,只能低着頭受人千夫所指的樣子。
那個時候的他,心裏在想什麼?他所醫治的病人,他所憧憬的江湖,便是這樣回報他,這般對待他的。
此刻,她突然很想見他,想要抱抱他,即使她知道,這樣做也不能填補過去的一絲一毫,彌補他那時所受的傷害。
“那後來呢?”既然現在的江湖都對慕崧明如此崇敬,那當年的事肯定是真相大白了。
“後來啊,幸虧有幾個不知道哪來的高手,將慕神醫救走了,被救了以後的慕神醫,便一直待在百草谷內,不再出世。
當然,也有些人試圖到谷內尋仇,但裏面佈滿了機關和毒藥,最後全都無功而返。
一直到八年前,魔教教主慕容瑾血洗江湖,屠盡了神農堂,放出許多中了牽魂蠱以後,被操控的人,所有人才知道,原來當年的事,竟是神農堂陷害的慕神醫。
但那時的江湖已不如當年,許多涉及此事的門派都已被魔教滅門,也沒有人會站出來,爲當時蒙冤的慕神醫道一聲歉。
只是當年慕神醫懸壺濟世、藥到病除的事蹟,再次被廣爲流傳,於是人們再提起慕神醫的名號時,便不再是痛恨,而是崇拜。
也有人曾想過請慕神醫再次出山,但是沒有幾個人能進的去百草谷,即使進去了,等再出來時,也會變得迷迷糊糊,什麼也不記得了。”
楚振山的故事講完了,楚聽雲卻久久沒有說話。
若不是今天聽了這個故事,楚聽雲根本想象不到,她的師父曾經受過如此大的冤屈。
他出谷至今,楚聽雲一直陪在他的身邊,沒有見過他流露出,哪怕一絲一毫對這個江湖的痛恨。
他真的不恨嗎?他爲什麼不恨?
楚聽云爲他感到不值,爲他感到氣憤,若是設身處地,楚聽雲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做出什麼報復的事情。
“爹爹,你後悔嗎?”楚聽雲聲音低低地問道。
“唉!我何止是後悔,”楚振山難過道,“這麼多年,我一直處在內疚之中,這也就是爲什麼,我只要見別人有難,能幫便幫一把的原因,只是希望做的這些事情,能減輕我內心的愧疚罷了。”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了晚飯,晚飯過後,楚聽雲便回了房間。
晚上睡覺時,楊柳青問丈夫道:“你們父女倆聊了些什麼?爲何喫飯的時候,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楚振山今天回憶了那一遭,也有些傷神,他揉了揉額頭,道:“今天雲兒與我說,她拜了個師父。”
“師父?”楊柳青有些疑惑,“爲何從來沒聽她說過?拜的誰啊?”
楚振山看着楊柳青道:“這個人,你我都認識,而且還是你我的救命恩人。”
一開始,楊柳青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這一輩子,能稱得上他倆的救命恩人的,不外乎就那一個。
楊柳青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道:“是他?”
楚振山點了點頭,他將今天楚聽雲告訴他的事情,都告訴了楊柳青。
楊柳青聽他說完,感嘆道:“我們與慕神醫,當真是有緣啊!”
“是啊!”
楊柳青看着丈夫的臉,知道他這麼多年的心結,於是寬慰道:“如此正好,這樣我們也能有機會償還他的恩情,你也不用帶着愧疚,過一輩子了。”
楚振山微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雲兒說,慕神醫有事要做,過段時間便會來找她,到時,我們便鄭重地向他道謝,並表示歉意。”
“嗯。”
夫婦兩人帶着如釋重負的笑容入睡,只是,另一個房間的楚聽雲卻怎麼也睡不着。
蕭策疑惑她這麼晚了要去哪,又擔心她出什麼意外,於是便飛身跟了上去。
楚聽雲一直飛到一個樹林,才停下來,她站在樹梢上,仰天大聲喊道:“師父——”
夜間休息的鳥兒,被驚得飛起,卻無人迴應她。
“師父——”
“慕崧明——”
又喊了兩聲,依然無人迴應。
楚聽雲沮喪得垂下了頭,果然,他怎麼可能聽得見。
“這麼大的嗓門,擾人清夢啊!”
淡淡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楚聽雲眼睛一亮,快速轉身,果然看到了同樣站在樹梢上的慕崧明。
看到慕崧明熟悉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正專注地看着她。
楚聽雲忍不住紅了眼眶,她飛身上前,衣袂飄飛,伴着一身月光,投入了慕崧明的懷裏。
慕崧明接住她,抱着她一起,輕輕落到了鋪滿落葉的地上。
慕崧明體會着楚聽雲抱着他的力道,有些受寵若驚,他以爲,以他臨走時所做的事情,再見面後,迎接他的,必定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只是,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一個香軟的擁抱。
他臉上滿是溫柔,嘴裏卻淡淡地調笑道:“怎麼?想我了?”
楚聽雲沒有做聲,只是抱着他一動也不動?
慕崧明察覺她情緒不對,臉上的笑容收起來,皺眉問道:“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了?”
楚聽雲在他懷裏搖了搖頭,悶悶地道:“我爹把十二年前的事都告訴我了。”
慕崧明身體瞬間僵硬了。
楚聽雲知道,他必是怕自己知道以後會同情他,他把情緒藏得那麼深,就是不想別人可憐他。
所以她在慕崧明開口之前便想好了,她要告訴慕崧明,自己不是同情他,而是心疼他,想要陪着他,以後所有的事,都陪他一起面對。
慕崧明開口道:“你現在知道我比你大這麼多,會嫌棄我嗎?”
“……”他竟然在乎的是這個?
慕崧明見她沒有做聲,抱着她的手又緊了緊,道:“嫌棄也晚了,親都被我親過了,你這輩子別想再喜歡別的男人。”
楚聽雲擡起頭來,看着他的臉,見他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臉上滿是認真,彷彿自己在意的是一件天大的事,什麼也不如這件事重要。
她張了張嘴,之前想好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她推了慕崧明一把,氣憤地道:“什麼叫‘再’?誰說我喜歡你了?”
慕崧明沒有被她推動,依然貼近她道:“你若不喜歡我,那爲何我親你,你不打我呢?你既然不打我,那便是喜歡我。”
楚聽雲第一次聽到這種邏輯,簡直被氣笑了,她揚起拳頭,恐嚇道:“你既然想捱打,那好啊,我成全你。”
慕崧明哪會把她的小拳頭放在眼裏,一把便握進了手裏,湊的更近了一些,用楚聽雲最愛的低沉聲音,輕輕道:“你捨得嗎?”
楚聽雲看着他眼裏的笑意,又想到了他被千夫所指,低着頭有口不能言的樣子,眼神閃爍了一下,心口微疼。
被他握住的手,放鬆了力道,她看着他的眼睛,輕輕開口道:“不捨得。”
慕崧明愣了一下,下一瞬便又將她抱進懷裏,低頭吻上了她的脣。
樹林裏輕響一聲,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慕崧明勾起了嘴角,終於走了,這下可以死心了吧,他終於可以宣誓主權了。
他無所謂楚聽雲是喜歡他,還是同情他,只要她肯和他在一起,那他就有把握,一定會讓她愛上他。
蕭策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房間,不知道回來的路上撞了幾棵樹,臉上被劃了幾道傷口。
他只知道,兩人接吻的畫面,像是烙印在了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與之前在冥劍山的幻覺,交織在一起,攪得他頭像是快要炸開一般。
他不是沒有想過,會是這種結果,但看到這樣的畫面,心痛依然沒有減輕半分。
突然,他察覺到自己內力有些不穩,之前苦苦壓制的那股內力,又有掙脫的架勢。
他連忙盤腿坐好,運氣壓制。
只是,熟悉的聲音,又在腦海中響起:“你看?我都說了吧?你的師姐還是被搶走了,你這個無能的廢物!”
蕭策壓下心中滔天的憤怒,強迫自己無視這個聲音。
只是,腦海中響起的聲音,哪是這麼容易就可以被忽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