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自己的牀上起身,坐在梳妝檯前,秋明在身後給她梳妝。
今天的秋明彷彿心情很好,對她道:“小姐,今天給你挽一個新的髮式吧。”
楚聽雲無聊得打了個哈欠,道:“不要,好麻煩。”
“小姐,”秋明哀求道,“你就讓我發揮一次吧,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楚聽雲一個激靈,爲什麼沒有機會了?對了,青城派不是被滅門了嗎?他們不是都死了嗎?秋明在這兒,那她爹孃呢?
楚聽雲不顧還沒有紮好的頭髮,起身就要往外跑。
“小姐!”
後面傳來秋明急切中帶着哀求的聲音,楚聽雲停下腳步,回頭愣愣地看着秋明。
片刻後,她又坐回了梳妝檯前,笑着對鏡子裏的秋明道:“來吧,今天就讓你盡情發揮一次。”
秋明也笑了,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爲她梳了一個精美的髮髻。
梳完之後,秋明退後一步,欣賞了一番,對楚聽雲道:“小姐真好看!”
楚聽雲也端詳了一下梳好的頭髮,笑着道:“是秋明的手藝好。”
“小姐,你老是嫌梳頭麻煩,所以總是隻梳簡單的髮式,但其實,您只要稍微一打扮,就會非常漂亮。”
楚聽雲站起身,回頭看着她。
秋明眼中含淚,但依然面帶笑容道:“好了,秋明就不囉嗦了,小姐,你一定要保重。”
說完這句話,秋明的身體便漸漸變得透明,直至全部消失。
楚聽雲臉上滑過淚水,自言自語道:“秋明,你下輩子,一定要找一個愛美的主人,這樣你的一身好手藝,才能得到發揮,千萬不要再找個像我這樣的主人了。”
說完,她又自嘲一笑:“瞧,我在說什麼呢,小姐我努努力,爭取給你多積點功德,讓你下輩子也做做小姐,讓別人來伺候你。”
楚聽雲擦掉臉上的淚水,推開房門往外走去,一路上,見到她的師兄們,都向她打招呼。
楚聽雲看着一張張熟悉的臉,一一回應着。
“師妹!”
喊聲讓楚聽雲頓住了腳步,她回頭,眼淚再次控制不住滑落下來。
她的大師兄,身穿着大紅喜服,與身旁蓋着紅蓋頭的新娘站在一起,笑盈盈地看着她。
“大師兄,”楚聽雲走過去,喊了一聲,又轉頭對着新娘喊道,“嫂子。”
新娘把紅蓋頭掀起,露出唐畫那張溫婉的臉,她笑看着楚聽雲,叫了一聲:“師妹。”
“師妹,大師兄要走了,你以後好好照顧自己,以後找到了丈夫,一定要帶到我墳前來,讓我看看,要是他對你不好,我就入他的夢,揍他一頓。”
楚聽雲破涕爲笑,心裏更加難過,但她依然笑着點點頭。
沈嵐見她點頭,便牽着唐畫的手,轉身離去了。
兩人越走越遠,最後身影完全消失。
大師兄,保重。
楚聽雲在心裏默默祝福了一句,轉身去了前廳。
她跨進前廳,便看到一人背對她站着,看着這個熟悉的背影,楚聽雲喃喃道:“爹爹……”
楚振山轉過身來,笑看着楚聽雲,招手道:“雲兒來了,快過來。”
楚聽雲一步步走進,在距離楚振山不遠的地方,接下了她爹一如既往試探的招式。
楚振山收回手,哈哈一笑,道:“不錯不錯,內功又有進益,一般人是打不過你了。”
“唉,還不都怪你,”楊柳青的聲音在一旁傳來,“女孩子家家的,要這麼高的武功幹什麼?都不好找婆家了。”
“女孩子怎麼了,我以後就不能護着咱家閨女了,當然要讓她自己保護好自己了。”
楚聽雲聽了楚振山的話,不由得撲進爹爹的懷裏,終於忍不住痛哭了起來:
“我不要自己保護自己,爹、娘,你們不要走。”
楚振山摸着楚聽雲的頭,溫柔地道:“傻孩子,爹孃不能保護你一輩子,接下來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了,但是你記住,爹孃一直都會在天上看着你的。”
“好了,爹孃的時間不多了,”楊柳青道,“你以後要記得好好喫飯,不可以再挑食,冷了記得加衣服,爹孃要走了。”
“不……不要,你們不要走。”
楚聽雲拼命的喊着,死死拉住爹孃的手,但還是沒能阻止兩人漸漸變得透明的身體,最後化作了銀白色的粉末,消散在空中。
楚聽雲慢慢滑坐在了地上,放聲痛哭着。
慕崧明將楚聽雲頭上的帕子拿下來,重新換了一塊。
她已經發了一天一夜的燒了,慕崧明一直在旁邊照顧着,卻沒有給她用猛藥。
他知道,楚聽雲這幾天的痛苦、氣憤、仇恨,一直積壓在心中,乍一下釋放出來,必定是要發發燒的。
他看着楚聽雲皺着眉頭,痛苦的臉,想:如果等天明還沒有退燒的話,就真的要用藥了。
所幸,巳時的時候,楚聽雲終於不再夢魘,沉沉地睡了過去。
慕崧明拿掉她頭上的帕子,摸了摸她的額頭,終於不再燙的那麼厲害了。
他鬆了口氣,摸了摸楚聽雲的臉,俯身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輕輕道:“好好睡吧。”
然後便想起身,誰知,還未起來,就被楚聽雲一把抓住手腕,緊緊的,讓他不忍再起身。
慕崧明微微笑了笑,用一隻手脫掉外衫,與楚聽雲一起躺在了牀上。
一場秋雨一場寒,下過大雨的清晨越發寒涼,兩人的體溫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便覺十分安心。
然而這邊的兩人互相依靠,安心入睡,另一邊,卻有人徹夜未眠。
玄機閣閣主被刺,使得玄機閣上下大亂。
雖然楚聽雲那一劍沒有刺在心臟,但是刺的太深,一不小心就會有生命危險,衆人忙活了一整晚,才終於保住蕭策的性命。
幸而,蕭策內力深厚,又身體強壯,所以第二天,便醒了過來。
彼時溫泊雪正幫他擦着手臉,見他醒了,急忙問道:“蕭策,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蕭策搖搖頭道:“我沒事,你費心了。”
他看着溫泊雪,猶豫再三,還是問道:“師姐她……真的走了?”
溫泊雪不再看他,只是點了點頭。
蕭策見她這樣,相信她全都猜到了,於是對她道:“對不起,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的心上人一直是師姐,除了她,我不喜歡任何人。
是我利用了你,你打我罵我都可以,若你想的話,我可以去告訴溫伯父,解除我們兩個的婚約,你放心,我會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來,不會連累你的。”
溫泊雪沉默半晌,低聲說道:“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心裏的人是聽雲,但我也知道,聽雲她只把你看做師弟,所以我一直在等待,等待你能夠回頭,看到我。
反正我已經等了這麼久了,無所謂再多等一段時間。”
她知道自己這樣很賤,但是她沒辦法,她喜歡蕭策,放不下他。
蕭策張開嘴,剛想說話,互聽外面一陣喧譁,不知是誰一直嚷着要見閣主,卻被門口的人攔着說,閣主正在休息。
“外面怎麼了?”蕭策問道。
守在門口的人回道:“閣主,是您派到外面打探消息的人。”
“讓他進來吧。”
那人推門進來,對着蕭策跪了下去,去看了看溫泊雪,沒有出聲。
蕭策道:“無妨,說吧。”
“是,閣主,”那人回了一句,這纔開始道,“你一直派我在外面打探魔教的消息,但我前一段時間瞭解到,魔教的人一天天在減少,我怕消息有誤,不敢擅自向您稟報,於是便多打探了一段時間,直到前兩日,魔教的老巢竟然空了,裏面一個人也沒有了,我怕事情有詐,於是抓緊回來向您稟報。”
“你說什麼?魔教沒人了?”蕭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危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回閣主,在武林大會之前,魔教便開始陸續有人消失。”
“武林大會之前……”蕭策喃喃道。
那曼沙呢?她肯定知道魔教在慢慢解體,爲何不告訴他?若是提前告訴他,那他又何必讓她去屠殺羊城派,那現在怎麼會是這樣一番境地?
他恍然,如果曼沙的目的就是如此呢?
蕭策覺得老天彷彿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他做的這一切,折騰了這麼久,毀了名譽、滅了師門、丟了師姐,最後竟然告訴他,根本不用他做什麼,魔教便自己消失了?
蕭策心神俱震,天地彷彿都在旋轉,他怒急攻心,忍不住噴出了一口血。
溫泊雪見他吐血,連忙過來扶住他,急切的問道:“蕭策,你怎麼了?”
“哈哈哈——”蕭策推開她,仰天大笑幾聲,“我就是個笑話,就是個笑話!”
“蕭策,你不要嚇我!”溫泊雪不敢再碰他,只急切地喊道。
蕭策本就有傷在身,又加上怒極攻心,最後終於忍不住,暈了過去。
“大夫,快去叫大夫!”溫泊雪喊醒了已經被嚇呆的那人,那人清醒過來,連忙跑出去叫大夫了。
接着又是一場混亂。
溫泊雪看着暈過去的蕭策,又想到離開的楚聽雲,不知道事情爲什麼會發展成了這樣,到底是誰的錯?
他們……他們還能回到像之前那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