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風流 >第294章 兒大不由娘
    張延齡忙站起身來看着門口,只聽腳步聲響起,有人挑起了門簾,朱厚照披着大氅從外邊邁步而入。

    “臣張延齡叩見皇上!”張延齡連忙行禮。

    “舅舅不必行大禮。免了吧。”朱厚照笑着說道。

    張延齡道謝起身,朱厚照脫了外氅交給身後跟隨的劉瑾拿着,上前給張太后行禮。

    “母后等急了吧,我午間喝了些酒,腦子昏沉沉的,一覺睡到了現在。都怪劉瑾,不早些叫醒我。叫母后和舅舅久等了。”朱厚照道。

    劉瑾在旁笑道:“是是,都怪奴婢。奴婢見皇上睡得香甜,便沒忍心叫皇上起來。是奴婢的錯,太后請勿責怪。”

    張太后微笑道:“那也沒什麼。只是皇上中午喝什麼酒?喝的昏昏沉沉的豈非誤事?你父皇在世的時候,中午是從不飲酒的。就怕誤了事情。”

    朱厚照臉色有些尷尬了起來。劉瑾忙笑道:“回太后,這是奴婢的錯。奴婢見皇上這段時間辛勞的很,身子有些乏累。正好又是新年,便讓皇上喝幾杯解解乏。是奴婢錯了。”

    張太后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倒也罷了。過年了喝幾杯也是無妨。皇上初理國事,當注意身子纔是,不要太過辛勞。”

    朱厚照道:“兒臣知道了,叫母后費心了。”

    朱厚照看了一眼劉瑾,投去讚許的目光。他可不是什麼因爲辛勞喝酒解乏。中午用膳的時候見侍奉的兩名小宮女容貌可愛,自己一時興起臨幸了她們,這才身子疲乏沉睡不醒的。若不是因爲要來見母后,他還想多睡一會。

    “坐吧,菜都涼了。”張太后道。

    朱厚照點頭,走到桌旁坐下,看着桌上的酒菜眉頭皺眉道:“今日年夜飯,便是這般飯食?”

    張太后道:“怎麼?皇兒覺得菜不好麼?”

    朱厚照皺眉道:“這有什麼好的?粗茶淡飯,尋常菜餚,葷菜都沒兩樣。這還冷冰冰的。”

    張延齡這才注意到桌上的菜餚確實不太豐盛,都是尋常菜式,確實樸素的很。適才自己倒是沒注意到這一點。

    張太后沉聲道:“皇兒,你嫌棄這菜不好麼?若是你父皇在世,必會說這菜式太過奢侈了。哀家特意今晚爲你加了兩道葷菜呢。”

    朱厚照皺着眉頭不說話。張延齡忙笑道:“吩咐廚下再炒幾個菜便是了。今日年夜飯,理當豐盛些。今晚飯菜豐盛,預示着我大明朝百姓之家明年生活會更好。”

    劉瑾笑道:“侯爺說的很是,奴婢便去吩咐廚下加幾個菜。加幾樣皇上愛喫的。來個鵝肝炒筍片,烤鹿肉,油烹鵪鶉,炙鴨。如何?”

    朱厚照點頭笑道:“好好。你去吩咐他們做。”

    劉瑾笑眯眯的點頭要去吩咐。張太后沉聲道:“不許去!”

    衆人都是一愣。張太后道:“皇上,平素你愛怎麼喫便怎麼喫,今晚不成。今晚酒宴不能豐盛奢侈,因爲你父皇今晚在席上。我不想惹你父皇生氣。”

    衆人愕然。朱厚照皺眉道:“母后此言何意?父皇……已經去了啊。”

    張太后指了指身旁一座空椅子道:“不,今晚是喫團圓飯,你父皇就在這裏。他今晚便跟咱們一起喫團圓飯。”

    衆人脊樑後發冷,驚愕嗔目。張延齡這才發現,那張椅背上搭着一件普通的袍子,那應該便是朱佑樘生前穿的衣服。椅子前的桌上,擺着一副碗筷和空酒杯。那應該便是爲朱佑樘準備的。張太后是以這種方式來滿足自己團圓的願望,寄託對丈夫的哀思。

    這頓飯的氛圍便不用說了,冷菜冷飯冷氣氛,屋子裏又清冷的很,朱佑樘的空位置又扎眼的很,着實尷尬又詭異。

    張太后不但要求每個人都要向着空椅子上不存在朱佑樘敬酒,而且口中說的也都是關於朱佑樘的舊事。

    “……記得去年,咱們也是在這個屋子裏喫團圓飯,你父皇那時還談笑風聲,身子康健。席間還跟我們說,咱們一家子要長長久久,永遠都在一起。可誰知僅僅一年時間,他便去了。留下哀家一個人,留下皇兒你小小年紀便不得不擔當大任。當真是造化弄人,讓人難以接受……”

    “皇兒你知道麼?我這一個多月來天天夢到你父皇,夢見他還活着。但是醒來之後才發現是夢一場。你父皇已經永遠的去了。你再也沒有父皇了。你父皇在時,天塌下來他替你頂着,現在你可怎麼辦?你過了今晚才十五歲,可如何擔當這樣的大任?”

    “皇兒。你一定要好好的努力啊,要跟你父皇一樣,好好的當這個皇帝。你父皇辛辛苦苦一輩子,我大明纔有今日的局面。在你手裏,你可不能讓你父皇的辛苦白費啊。”

    “……皇兒你性子跳脫,哀家真擔心你無法繼承你父皇的遺願,擔心你不能做好事情啊。要是那樣的話,你父皇在泉下怕也不能瞑目了。皇兒你不能教你父皇失望啊……”

    張太后嘴巴不停,一會感嘆,一會流淚,一會兒又對這朱厚照絮絮叨叨的叮囑。剛開始,朱厚照還勉強的應和幾句,點頭應答幾句。但最後,他不但不說話,連筷子也放下了,臉色陰沉之極。

    張延齡感覺要糟糕,正欲打個原場的時候,朱厚照猛然站起身來大聲道:“母后,今晚還讓不讓人喫飯了?父皇已經死了,你天天說這些有什麼用?”

    張太后驚愕看着朱厚照,發現他滿臉通紅的瞪着自己。

    “我已經十五歲了,我現在是大明朝的皇帝,怎麼當皇帝我自當知曉,不用母后來教我這些。從今往後,我的事情,母后不用再管了。母后好好的呆着,兒子好好的奉養你便是。這坤寧宮母后也不要住了。這裏有父皇太多的痕跡和回憶,對母后不好。劉瑾,年過了之後,你去跟王嶽他們說一聲,母后要搬到別的宮裏去住,母后選個想住的地方叫他們好好的整飭一番,過了正月便搬過去。”

    劉瑾站在角落裏低低的答應着。

    張太后嗔目看着朱厚照,驚愕叫道:“皇兒,你……這是作甚?哀家不過是說了幾句……”

    朱厚照大聲道:“母后,從小到大你說的我還少麼?我是你的兒子,你給過我好言語麼?你的眼裏除了父皇,便是你張家兄弟,對我,你只會板着臉教訓。我甚至是喫奶孃的奶長大的。你疼愛過我麼?今晚本來高高興興的團圓,你卻老是說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翻來覆去的教訓我。父皇死了,母后。你擺着這張空椅子作甚?還想拿父皇的威嚴壓制我麼?哼!從今日起,母后還是少說這些。兒子不愛聽你的這些說教,更不可能按照你的想法做事。兒子可不會學父皇,你便不要白費口舌了。”

    張太后叫道:“皇兒,你怎可這麼說話?”

    朱厚照大聲道:“母后,我一向這麼說話,母后不想聽,我走便是了。劉瑾,起駕,回宮!”

    劉瑾忙道:“奴婢遵命!請皇上擺駕回宮!”

    朱厚照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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