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風流 >第358章 血戰孤城(五)
    朱厚照並沒有多說太多的話,只是勉力了幾句,便將話語權交給了張延齡。

    朱厚照是個聰明之極的人,他可不會蠢到在這種時候指手畫腳。玩歸玩,鬧歸鬧,別拿性命開玩笑。眼下這局面,很是危險,他很清楚這一點。

    張延齡站起身來,向衆人沉聲說道:“諸位,今日這場戰鬥打的很好,諸位都是好樣的。我們擊退了韃子,我知道諸位都很高興,我自然也是很高興的。在這種時候,我本不想煞風景。但是,我卻不得不將眼下的情勢和你們說清楚,諸位就當我是個煞風景的人吧。”

    衆人都看着張延齡,靜靜傾聽。

    張延齡緩緩道:“我想提醒諸位一個事實,北城外還有八千韃子,南邊還有上萬韃子即將趕到。而今日一戰,我們死傷人數超過了五百人,這五百多兄弟或死或傷,都無法參與戰鬥了。此消彼長,我們即將面對的是十倍於己之敵的戰鬥。這便是眼前殘酷的事實。”

    衆將領的表情變得凝重了起來,屋子裏之前洋溢的歡快的氣氛也立刻變得壓抑了起來。

    “我還想提醒諸位另外一個事實。韃子這次是勢在必得,他們在宣府上西路調集四萬大軍發動攻擊,用了調虎離山之計。所以,我們沒有援軍能夠及時趕到救援。最少在十日內,我們沒有一兵一卒的援軍能抵達這裏。我們只能靠城中現有的兩千多守軍來獨自面對這一切。我們身處孤城之中,這便是另外一個殘酷的事實。”

    張延齡冷冷的聲音在屋子裏迴盪着。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身體裏的血液開始變冷。

    “各位,我想,明白了眼下的這兩個事實,我們還能有時間去慶賀今日這場勝利麼?不,我們沒有時間去慶賀。我們現在需要的是立刻行動起來,補缺補差,做好迎接下一場戰鬥的準備。我們的守城物資夠不夠?箭支滾木礌石夠不夠?若不夠如何解決?手下兄弟們的士氣如何?如何去鼓舞他們?南邊的韃子即將到達,我們是否有應對之策?這些纔是我們必須立刻解決的問題。我們不能在這裏沾沾自喜,否則,或許只需一晚上,這小小的獨石城便被破了。到那時,一切都晚了。”

    張延齡的一番話讓座上所有人都悚然而驚,忽然意識到之前的勝利是多麼的微不足道。可笑的是,很多人還產生了輕敵的思想,認爲韃子不過如此。這是多麼可笑的想法。

    “侯爺說的很是。咱們不能耽擱時間了。抓緊時間做好準備。迎接下一場戰鬥纔是。侯爺,卑職有個建議。”張隱沉聲道。

    “說!”張延齡道。

    “南邊的韃子即將抵達。但獨石城南邊地勢平緩開闊,而且城防設施比北城還要簡陋。一旦形成合圍,他們可展開全部兵力進行攻城。到那時我們集全城兵馬也未必能防住南城一面的進攻。卑職覺得,必須阻止韃子南邊來的兵馬的抵近。不能讓他們形成合圍,拒之於南城之外。”張隱大聲道。

    張延齡微微點頭,獨石城北邊地勢險要,山谷山坡險峻,不利於兵馬展開。這恐怕也是今日巴圖蒙克沒能用全部兵馬進行進攻的原因。在兵力絕對優勢的情形下,攻擊面鋪開進攻,會讓守軍有限的兵力顧此失彼,有限的資源大量消耗,這是一個簡單的道理。

    獨石城南邊的地勢平緩又開闊,一旦韃子南邊的兵馬趕到,將很快形成全面攻城的局面。到那時局面必然不可收拾。張隱所擔心的便是這一點。

    “張大人,你這是什麼建議?但如今我們那裏還有人手去阻敵?再說了,我們總共就兩千多兵馬,放着城池不守,難道跑去跟敵人硬拼?這不是說笑麼?”張雄大聲道。

    “是啊,這不是異想天開麼?哪有兵馬去拒敵?出去送死麼?”有其他將領也小聲附和道。

    張延齡開口道:“我倒是覺得這個建議很不錯。主動出擊,阻敵於南城之外,可大大減輕守城壓力。坐等他們到來,便是坐以待斃之舉。我想,張大人的意思絕非是要調動太多的兵馬出城去跟韃子硬拼,而是想要利用地勢之利。若能找到合適的阻擊地點,即便用很少的兵馬或許也能拖延對方援軍抵達。拖延一日,對我便有利一日。”

    張隱沉聲道:“侯爺,我正是這個想法。可否在敵軍來路上找到險峻之處進行伏擊阻攔。或阻塞山口,或切斷小道,或有利地形伏擊,讓他們不能順利抵達。若有有利地形,一兩百人便可有達到目的。”

    張延齡點點頭,轉頭問道:“獨石城的兄弟可知道南邊何處必經之道上有險峻之處?提供幾處地點。”

    邊軍守軍千戶秦重沉聲道:“侯爺,南邊倒是有幾處險峻山口,有老鷹巖,羚羊穀道。你們來時應該經過那裏,地勢極爲險要。”

    張延齡回憶了一下,搖頭道:“秦千戶,你說的那兩處距離太遠。韃子兵馬恐怕已經早已通過了那裏。怕是無用。”

    秦重撓頭道:“那倒也是,除此之外,卑職便不知道還有什麼險要之處了。”

    張延齡皺眉沉思。忽然道:“南邊數裏外的獨石河上的橋樑有幾座?”

    衆人驚愕的看着張延齡。張雄道:“張侯爺,你該不是想要拆了那座橋吧。那可是唯一的一座橋樑。”

    張隱大笑道:“好主意啊,侯爺,拆了那座橋,讓韃子暫時無法過河。”

    “你瘋了麼?張僉事,那座橋一拆,咱們可就徹底成了孤城了。就算想走,也無路可走了。那是唯一的一座橋。”張雄叫道。

    張延齡沉聲道:“陳千戶,今晚帶人去將那座木橋全部拆掉。派駐一百名兄弟駐守河岸警戒。韃子抵達之後,若是有渡河企圖,便可進行阻擊。那條河便是地利。”

    陳式一大聲道:“遵命,卑職今晚親自前往。”

    張雄叫道:“不可啊,那橋一拆,我們也無退路了啊。皇上,您不能讓張延齡胡來啊。那座橋是南下的唯一道路。沒有那座橋,皇上您想走都走不成了。”

    朱厚照尚未說話。張延齡厲聲喝道:“張雄,再胡言亂語,軍法處置。我們本就無後路可退,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着有退路麼?除了堅守獨石城,我們別無他法。本侯受皇命全權負責這裏的一切,你想抗命麼?”

    張雄看向朱厚照,朱厚照皺眉沉聲道:“張雄,莫要胡言亂語,朕也覺得此法可行。”

    張雄只得道:“皇上也這麼認爲,臣便無話可說了。臣只是覺得,這麼做斷了所有的後路了。皇上若是想走,卻也沒有路了。”

    劉瑾湊近朱厚照耳邊低聲道:“皇上,張參將說的也有些道理,可否再斟酌斟酌,萬一城池保不住,也可護着皇上往外闖。橋一斷,便無路了。那可真是死路一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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