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風流 >第433章 與虎謀皮
    “當然有!廷和!”李東陽大聲道。

    楊廷和皺眉思索,忽然道:“莫非恩師的意思是……去求那幫勳戚?”

    李東陽道:“正是。他們在皇上面前是有話語權的。眼下,恐怕只有他們能幫上我們了。”

    楊廷和道:“可是恩師,那幫人怎肯幫我們?他們巴不得我外庭分崩離析。咱們之前對他們也不客氣,早就結下了仇隙啊。況且,那是一幫逐利之人,唯利是圖,咱們如何能得到他們的幫助。跟他們講道理麼?曉之以大義?豈非是笑話。”

    李東陽微笑道:“廷和,正因爲他們唯利是圖,咱們纔有機會。曉以大義不成,便動之以利。”

    楊廷和道:“恩師,咱們還有什麼利可施與人?”

    李東陽呵呵笑道:“廷和,你今日是怎麼了?平日你不是如此的,怎地今日這般愚鈍?外庭掌握在我們手裏,他們勳戚之家的許多要求,我們便都可以滿足。比如說,每年京營的兵餉糧草盔甲武器的劃撥,軍營校場物資設置的更換,兵額的增減,物資的採購這些。都有巨大利益在其中。之前外庭一直嚴控這些,他們很是惱火。但是今後,何不寬鬆些。前提是,咱們能掌控外庭局面。”

    楊廷和驚愕的看着李東陽瞪大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

    “廷和,老夫知道你心裏怎麼想。你是覺得這種話怎麼能從老夫口中說出來。老夫怎能用這種手段與人做交易,覺得這是骯髒的勾當是不是?”李東陽微笑道。

    “學生不敢,學生只是覺得……震驚。”楊廷和輕聲道,語氣有些沮喪。

    李東陽嘆了口氣,輕聲道:“廷和,老夫也不想如此,但是老夫不得不如此。你要知道,咱們自詡爲正人君子,但我們面對的對手不是君子。咱們要以堂堂正正的手段來和他們爭鬥,他們用的都是卑鄙狡詐的陰謀詭計。那怎麼能戰勝他們?老夫也想用堂堂正正的手段,但是那必敗無疑。老夫想明白了,要想看到光明,必要先經歷黑暗。從黑暗的泥沼之中走過,走到陽光明媚之處,那便是勝者。曾經走過的黑暗,也只是通往光明的手段而已。所以,廷和,你要習慣於黑暗,習慣於身上沾滿污垢和鮮血,習慣於同惡魔爲伍。你只需心中藏有光明,任何手段無不可用。羣魔亂舞之世,你不成爲魔鬼,便會被他們的利爪撕扯的粉碎,被他們的狼吻啃食的渣都不剩。你要成爲利爪比他們更鋒利,手段更加狠毒的人,才能戰勝他們。廷和,你懂老夫的意思麼?”

    楊廷和靜靜的看着自己的恩師,心裏既有些難過,同時又更爲欽佩。恩師這一生光明磊落,從不做蠅營狗苟之事。能讓恩師做出這樣的改變,對他自己而言,必是極爲痛苦的感受。但是,爲了心中的願景,他忍受了這些痛苦。

    就像恩師揹負着指責,沒有和劉健謝遷他們一起上辭呈一樣。恩師他忍辱負重,無非便是爲了能夠撐住局面,不至於讓外庭崩塌。

    恩師的心裏痛苦的,但是他的內心又是極其強大的。而這正是自己需要歷練所得到的。內心的強大可以衝破一切黑暗,爲了光明,手段可以無所不用。

    “恩師,廷和受教了。廷和明白了。恩師,你說怎麼做吧。”楊廷和沉聲道。

    李東陽微笑點頭道:“很好。廷和,老夫考你一考。你認爲我們該去找誰商議此事?張懋?徐光祚?還是替他什麼人?”

    楊廷和皺眉沉思,緩緩道:“恩師,學生認爲,咱們得去找的不是國公,而是建昌候張延齡。”

    李東陽眼睛一亮,沉聲道:“哦?理由何在?”

    楊廷和道:“張延齡顯然對皇上更有影響力。他的話比幾位國公甚至都有用。若是先皇在位,自然是國公的面子大。但是當今皇上的眼裏,反而是張延齡的話更有用。此爲其一。”

    李東陽點頭道:“說的不錯。皇上心目中,外庭羣臣加起來,比不過內廷八虎,這便是明證。當今皇上看得不是資歷和年紀,看得是是不是他認爲的可信任之人。張延齡顯然是他信任之人。還有呢?”

    “與其說服英國公和定國公他們,不如讓張延齡去說服他們。張延齡此時應該是勳戚新寵,因爲他讓勳貴們得了大好處,恐怕現在被他們視爲英雄一般。所以,與其費心去跟其他人交涉,不如直接和張延齡交涉。更爲實用,且不至於弄的滿城風雨。此爲其二。”楊廷和緩緩踱步,沉吟說道。

    “很好。還有麼?”李東陽捻鬚點頭道。

    “其三,張延齡和劉瑾恐怕不是一路人。學生認爲,即便是勳貴們,也應該不希望看到劉瑾獨霸朝綱的情形發生。張延齡定也不希望劉瑾掌控一切。恩師莫忘了,昨日傍晚,那張延齡帶着幾位小公爺打了劉瑾等人一頓。雖然說是酒後失手,據說也道歉了。但學生覺得,不那麼簡單。也許兩人在皇上面前爭寵生隙,也許張延齡本就看不慣劉瑾等人,又也許是劉瑾得意忘形冒犯了他。總之,張延齡動手打了劉瑾,說明他們之間並非鐵板一塊。那便事有可爲。學生甚至有個荒唐的想法。”

    “什麼荒唐的想法?”李東陽微笑道。

    “學生……甚至覺得,張延齡是故意打劉瑾,好讓我們明白他和劉瑾不是一路人。按理說,目前這種情形之下,張延齡絕無可能衝動之下便去打劉瑾。除非他是故意,或者說他知道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不亞於劉瑾,劉瑾也拿他無可奈何。總而言之,感覺特別的奇怪。”楊廷和皺眉道。

    李東陽哈哈笑道:“廷和,老夫沒看錯你,你果然心思細密,果然敏銳的很。看來,老夫之後,唯有你能撐住外庭局面。將來,你的成就必在老夫之上。”

    楊廷和躬身道:“恩師謬讚,廷和有恩師之萬一,便已經算是大成了。”

    李東陽擺手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冰,水爲之而寒於水。老夫是樂見後浪勝前浪的。你對這個張延齡的行爲覺得怪異,所以生出這些猜測。老夫不能說你不對,但也不能說你全對。廷和,看人要看其本質。老夫可以這麼告訴你,這個張延齡很可怕,非常的可怕。假以時日,恐怕是一條喫人的猛虎。”

    楊廷和訝異道:“恩師這麼覺得?”

    李東陽道:“老夫是根據其行爲得出的結論。那年,他和成國公府小公爺朱麟爭鬥,差點死於非命。外庭想利用這個機會,挑起張家和勳貴之間的矛盾。結果,張延齡居然寬恕了朱麟,自稱是自己失足。讓外庭的計劃土崩瓦解。從那時起,老夫便覺得此人不尋常了。前年賑濟雪災的事情,此人傾家蕩產的賑濟災民,造成外庭的被動。那次賑濟,戶部尚書佀鍾便是栽在他的手裏。這更讓老夫堅信,此人心機艱深,手段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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