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風流 >第513章 死亡之地(續)
    休息了兩個時辰,躲過了午後最爲灼熱的一段時間,兵馬再次開拔。

    出發之前,張延齡開了恩。讓人馬都喝飽了水。兵馬離開沙漠邊緣來到相鄰的戈壁荒灘上。

    天氣雖然還是比較炎熱,但是隨着夕陽西下,高溫也在迅速的消退。傍晚時分,來到了最適宜趕路的時段,衆人開始利用這寶貴的時間加緊趕路。

    天黑之前的一個多時辰裏,衆騎兵策馬飛馳,奔出七十餘里,大大的推進了行軍的速度。

    太陽下山之後,沙漠之中溫度驟降。這裏其實是高原沙漠地帶,此刻其實也只是四月下旬,並非酷暑夏日。若非是沙漠之地,白天也根本沒那麼炎熱。但入夜之後,氣溫下降的厲害。雖然從沙漠中吹來的風還似乎帶着些溫煦之感,但是真正夜行趕路,體感迅速變冷。特別是策馬飛奔起來,更是感覺有凜冽刺骨之感。

    衆人一邊咒罵着這戈壁沙漠上的鬼天氣,但也都明白不能放棄夜晚趕路的好時段。好在夜晚的戈壁灘在星空映照之下還是能趕路的,在微光之下,地面也很平坦,雖不能全力疾馳,小跑還是可以的。

    這一夜,大軍腳步不停。日落行到星光燦爛,從殘月東昇行到紅日東昇,一夜時間又行了約莫五六十里。

    晚間行軍倒是發生過一個小插曲。由於兵馬只能摸黑前行,也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響。三千騎兵在戈壁灘上逶迤而行,蹄聲吸引了一小羣狼羣。它們可能是將兵馬當成了夜行的羚羊或者是戈壁灘上的獸羣了。

    起初只有十多隻在左近跟隨嚎叫,後來來了一大羣,足有上百隻。足足追了有十多裏地。騎兵們哭笑不得,又不能停下來跟狼羣糾纏,只得不搭理它們繼續趕路。結果這些野狼竟然試圖開始圍獵,想要切斷後方的一小隊騎兵。

    衆人不得已才放箭射殺。狼羣意識到碰到了硬茬,這才散去。

    衆兵士都有些好笑。堂堂振威營將士,被一羣野狼當成是牛羊獵物追着圍殺,簡直是天大的笑話。當然,若不是張延齡嚴令不必跟這些野狼糾纏,只管趕路的話,這些野狼怕是要遭受滅種之災。

    衆人也很驚詫。在這般荒涼的戈壁大漠上,本以爲沒有活物在此。本以爲是隻有沙礫石塊的死亡之地,但是卻居然有這麼多野狼在此遊蕩。有野狼,便說明有供他們活下去的獵物。那便說明,即便是外表看起來一無所有的這片戈壁灘上,也有許多生靈在此生活。

    人不能存活的地方,這些野狼和它們的獵物卻是可以生活的,足見它們是如何的堅韌。

    太陽昇起之後,氣溫又迅速升高。衆人彷彿從嚴冬突然來到了酷暑季節,很快又是大汗淋漓酷熱難當。雖然已經離開沙漠之地,但是戈壁灘上的炎熱卻也沒比沙漠中好受多少。上無寸蔭遮陽,陽光就那麼將整片大地烤成滾燙的大鐵鍋一般。衆將士便都像是這鐵鍋上的螞蟻一般苟延殘喘着。本以爲經過了昨日的煎熬,今天會好許多,但卻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依舊是熱的無法忍受,熱的無處可逃。

    張延齡並不想將衆人逼到極限,一旦發生減員或者傷兵,其實是得不償失的。而且,經過一天一夜的行軍,已經趕了一百五十多裏。現在是人困馬乏,再和第一天一樣頂着酷暑行軍,真的會出大事。

    本來張延齡準備堅持到午後下令歇息。但見兵士們狀態實在很差,於是在抵達了一處戈壁灘上的小土丘左近的時候,張延齡臨時決定停止前進,就地歇息。讓人馬躲避接下來幾個時辰的高溫,喫東西喝水補充體力。

    遮陽棚連片搭起,精疲力竭的人馬終於能夠歇息一會。兵士們很快便都呼呼大睡了過去,也不管帳篷下依舊炎熱,也不管滿地沙礫咯的身上疼痛了。這時候,哪怕只是迷瞪一會,那也是最大的幸福。

    誰能想到,張延齡這一臨時的決定卻救了所有人一命。安頓下來不久,負責警戒的親衛便趕來稟報,說遠處有異樣情形發生,擔心是大股敵軍來襲。

    張延齡嚇了一跳,大股敵軍來襲?這種時候遭遇敵人,那可是致命的。目前兵馬的狀態可不適合作戰。但心裏也很疑惑,怎麼可能會有大股兵馬來襲,難道是韃子發現了蹤跡?調集了騎兵前來?

    張延齡迅速和將領們爬上山丘高處,朝着兵士指點的方向看去。果見遠處天際之間煙塵滾滾,遮天蔽日而來。看上去像是大批騎兵飛馳而來,馬蹄激起的騰空的煙塵。

    “哪裏冒出來的敵人?真是不可思議。”有將領驚愕叫道。

    張延齡忽然大叫起來道:“不是敵人,是沙塵暴。那是沙漠方向,哪有騎兵大軍從沙漠中衝出來的?必是沙塵暴。他孃的。”

    衆人恍然,正覺得慶幸。張延齡下一句話卻讓衆人又緊張了起來。

    “沙塵暴比敵軍還可怕。速速通知兵士們做好準備。圍着山坡背風面,準備好面罩蒙面。人馬聚團伏地,不能亂跑。快,快!”

    衆人慌忙回營下令,所有兵士從睡夢中驚醒過來,開始慌忙拉着戰馬聚攏在一起,躲藏在山坡背風之處。剛剛準備的差不多的時候,沙塵暴先頭的狂風已經到來。

    風力開始還並不強烈,只是呼呼嘯叫。但隨即猛烈加劇,一時間飛沙走石,天昏地暗。頭頂上黃雲翻騰,地面上亂石飛滾,宛如末日即將到來一般。

    張延齡被陳式一張隱趙元成等人緊緊圍在中間,捂着口鼻伏在山丘坡面的凹處,偷空瞄了周圍一眼,看到地面上拳頭大的石塊在地面上翻滾疾走,真個是驚得目瞪口呆。腦子裏驀然冒出一句詩來。‘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遍地石亂走。’

    以前讀到這詩句的時候,還以爲是詩人的誇張之言。此刻才發現,這哪裏是誇張,完全就是寫實。

    石塊漫天飛舞,搭建的篷布早已飛的不知去向。三千騎兵說起來也是個個是男子漢,頂天立地的漢子。平日豪氣萬丈,流血不流淚的存在,但此刻一個個像是螻蟻一般爬在地面上瑟瑟發抖。有人把頭埋在手掌裏唸佛求饒,懺悔自己幹過的壞事,希望老天爺能夠饒自己一回。

    狂風之後,便是漫天沙塵的到來。本是正午時分,卻像是黑夜突然降臨。四下裏伸手不見五指,只有漫天的黃沙呼嘯作響,夾雜着人馬的哭叫和嘶鳴。

    天空中居然有雷鳴電閃之聲,而且不久後居然噼裏啪啦的落下東西來。起初以爲是碎石落下,但很快衆人發現落下的居然是大小不一的雹子。若不是所有人都全副武裝盔甲齊整的話,怕是要被砸的頭破血流。

    時間像是凝固了一般,也不知過了多久,在很多人看來像是一輩子般的漫長。終於,風小了,稟報停了,空中的黃沙散了,太陽光慢慢的亮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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