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景文說話還是有些管用的,門口的那些護衛並不敢得罪他,所以朱清儀和張延齡才能順利的出了慶王府。
馬車沿着街道緩緩而行,此刻是晌午時分,街市上的行人寥寥無幾。街道上的關卡還沒撤走,城中叛軍的戒嚴搜捕還在繼續。張延齡此刻格外的擔心一件事,那便是陳式一等人是否安全,還是說已經遭遇了不測。
“侯爺,咱們先去哪裏?”朱清儀輕聲問道。
張延齡連忙做出噤聲的手勢,朱清儀和彩雲都嚇了一跳,不知張延齡何意。
張延齡用極低的聲音道:“莫要說話,車伕換人了。”
朱清儀一愣,伸手要去掀前方的小窗的簾幕證實,張延齡伸手抓住了她的小手,擺手制止。
“不要打草驚蛇。”張延齡湊在她耳邊低低道。
朱清儀吁了口氣,想要縮回被張延齡攥着的小手,但卻被張延齡抓的緊緊的,不覺詫異的看着張延齡。
張延齡伸出手指,在朱清儀的手心裏劃拉着。
朱清儀被他的手指戳的手心酥麻,開始還以爲張延齡無禮,但很快明白張延齡是在寫字。張延齡連續寫了三遍,朱清儀才明白寫的是什麼。
“後面還有兩騎跟着,咱們被盯梢了。現在開始,我們不要說話,用寫字交談,免得被偷聽。”張延齡在朱清儀的手心裏寫道。
朱清儀紅着臉,伸出手指來。張延齡忙將手掌攤開,朱清儀在他手心裏寫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張延齡寫道:“沒關係,按照計劃行事。咱們先去那座寺廟。就是昨日你燒香的那座廟。”
朱清儀反手寫道:“好,可是你豈非不能自由行動。這可怎麼辦?”
張延齡捏了捏朱清儀的手,做了個安心的表情。
朱清儀噓了口氣,微微點頭。
彩雲在旁看得雲裏霧裏,瞪着眼睛發愣,朱清儀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彩雲瞪大眼睛面露驚惶的表情。
“郡主,咱們去哪裏啊?”前面趕車的車伕開口問道。
這一下,真相大白。果然那不是趕車的牛叔。上車的時候那車伕穿着和牛叔一樣的衣服,帶着個草帽在頭上,低着頭也沒說話,朱清儀和彩雲都沒察覺那不是她們趕車的車伕牛叔。現在他一開口,自然察覺了。
很顯然,孫景文這狗東西玩了花樣。雖然允許她們出來,但卻派了人盯梢。車伕也掉了包,想偷聽她們在車裏的談話。這廝卑鄙之極。
“哦,去弘光寺,我要去燒香。”朱清儀道。
“寺廟左近便有,爲何要去弘光寺?太遠了。”那車伕道。
“廢什麼話?郡主要去哪裏燒香,倒要你管?反了天了是麼?是不是覺得慶王府如今落難了,你們這些狗東西也敢放肆了?你若不肯去,立刻停車。我們自己走着去。”彩雲大聲斥道。
“小人不過提醒一句罷了。又生什麼氣?弘光寺便弘光寺就是。”車伕不滿的嘟囔着。
“加快速度,你到底是不是趕車的?牛叔呢?今兒怎麼換了人?”彩雲叫道。
“牛叔生病了,我替他來的。小人也是府裏趕車的。姑娘莫生氣,我快些便是了。”那車伕被揭穿了身份,明顯有些心虛,揚鞭催馬,馬車加快了速度。
馬車飛快在街道上奔行,過了幾道關卡也沒有特別的盤問,估摸着孫景文派來盯梢的人已經打了招呼。馬車一直行到了那座弘光寺的山門前停下。
直到下車的時候,朱清儀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被張延齡攥着。不覺羞紅了臉。自己居然沒感到任何的異樣,被張延齡牽着手竟然感覺很是自然。甚至有一絲捨不得鬆開的感覺。
三人下了馬車,往山門臺階上走。那車伕也下了車跟着往裏走。
彩雲攔住道:“你進去作甚?馬車不用看着的麼?”
那車伕道:“誰敢動咱們慶王府的馬車?我陪着你們進去。弘光寺裏的和尚聽說不老實,喜歡騙人香油錢,小的還是跟着郡主進去瞧瞧。”
朱清儀斥道:“佛門之地,我是來誠心燒香的,你說這些不敬的話作甚?不許進來。真是太沒規矩了。我慶王府中何時有了這種沒規矩的下人。”
那車伕聞言只得站在山門外不好跟着進來了。
朱清儀和張延齡三人快步進了寺廟,穿過前院前往大殿之中。張延齡挽着朱清儀的胳膊,裝作攙扶的樣子,在她耳邊低聲道:“郡主多燒幾炷香,拖延些時間,我去去就來。”
朱清儀忙道:“你去哪裏?”
張延齡道:“我去後山石塔處瞧瞧,或許我的手下還在這裏等着我。”
朱清儀點頭不語,進了大殿門,張延齡鬆了手要離開之時,朱清儀低聲道:“你還回來麼?”
張延齡笑了笑,低聲道:“當然回來。還有許多事要郡主幫忙呢。怎麼?你不信我?”
朱清儀忙道:“不是不信你,而是……而是……罷了,不說了,時間緊迫,你快去吧。”
張延齡應了,舉步繞行佛像從後門穿出。身後,木魚響起,誦經聲和佛鈴聲響起,坐在佛像旁邊的僧人見有人拜佛,已經開始折騰起來了。
張延齡將寬大的裙琚拎在手裏,大步流星朝着寺廟後院飛奔。幾名掃地的小和尚見到一個花裏胡哨的女子飛奔而過,都詫異的發愣。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那女子已經消失不見。想着或許是後山禪房入寺靜修的女眷也未可知,便也作罷。
張延齡可管不了沿途和尚們的目光。她一路飛奔,翻過寺廟後院的兩道圍牆直奔後山。那座破敗的石塔就在後山的一片松樹林子裏。周圍全是墳頭和墓碑,還有丈許高的石磚塔。這裏正是寺廟裏埋葬死人的地方。看這樣子,城裏的百姓去世也會埋在寺廟的後山,這其實也很常見。
亂墳塔林之間雜草叢生,寂靜殘破。前方石塔聳立,磚石斑駁,藤蔓和亂草糾纏,破敗不堪。下邊有碎裂的亂石隨處可見,明顯是從那石塔頂墜落下來的。
張延齡站在塔前左右四顧,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沿着石塔走了一圈,猛然看到塔基青石上堆着一圈石頭。頓時大喜過望。那正是自己和陳式一約定的暗號。很明顯,陳式一他們來過這裏等着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