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風流 >第685章 麻煩上身
    經過一個多月的長途跋涉之後,張延齡一行於十一月初十抵達京城。

    在遇襲之後的路途上,張延齡再不敢掉以輕心。一路亮明身份,尋求地方衛所官兵護送。

    原本計劃從蘇州經過,見一見唐寅,順便看看他的兩副畫畫的如何。但考慮到繞了路,不肯節外生枝,所以也放棄了。

    不過三月之期還沒到,之後再向他討要便是。況且當初要他重新畫畫只是激勵他重新站起來的一種手段,至於那畫兒要不要倒也無妨。在後世唐伯虎的畫固然價值連城,但是那是幾百年後的事情。這時候的唐寅,一幅畫怕也值不了多少銀子。

    不過在南京倒是盤桓了兩日,因爲南京中軍都督府都督,成國公朱輔就在南京領軍。朱輔是朱麟的爹爹,又是大明勳貴集團中的重要人物,稱得上是自己人。得知張延齡抵達南京,自是盛情招待。

    另外南京吏部尚書王華也感念張延齡當初救了他兒子王守仁的情義,知道王守仁和張延齡已經是好朋友,也是盛情相邀。張延齡盛情難卻,便在南京待了兩日,參加了幾場宴席。

    對於王守仁的現狀,張延齡還是很關注的。王守仁被貶往貴州龍場驛當驛臣已經兩年多了,張延齡很想知道他的現狀。

    “守仁兄近況如何?我很長時間沒和他有書信來往,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世伯請告知一二。”在王華家中的宴席上,張延齡問道。

    王華聽到張延齡詢問,倒是嘆息不已。

    “嗨,別提了,怕是走火入魔了。老夫都愁死了。”王華提到兒子王守仁,便一杯苦酒下肚,眉頭緊皺。

    張延齡忙問:“此話怎講?”

    王華當即起身去內堂,拿了王守仁寫給他的信來讓張延齡看。

    張延齡一看之下,驚愕不已。

    “聖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於事物者誤也。”

    “心外無理,心外無物。格物而知物,格心而知天下。心即爲理。”

    “外心以求理,此知行之所以二也。求理於吾心,此聖門知行合一之教。”

    這信上寫的內容全是王守仁領悟的心得,而且已經頗具系統性。張延齡意識到,王守仁的龍場悟道怕是已經成功了。這近三年時間裏,在龍場那個偏僻之地,他終於脫胎換骨,從此成爲了一代心學大家了。

    王華倒是深表擔憂,告訴張延齡道:“你瞧瞧這信上寫的,居然連格物致知之理都不認了,說什麼一切在於心。這不是胡言亂語麼?什麼知行合一,什麼心則爲理。哎,這不是走火入魔了麼?張侯爺,本官真是不知道他心裏怎麼想的,打小便標新立異想當聖人,這想出來這些歪理學說出來,不是害人害己麼?”

    張延齡哈哈大笑,心想:果然連王守仁的父親也是不認同的,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走上了成聖之路。

    “侯爺也覺得可笑是不是?更可笑的是,他還在龍場開了學堂,招收左近的讀書人來兜售他這一套歪理學說呢。居然當起了老師,教起了學生。這不是誤人子弟麼?這麼下去不是辦法。老夫打算等他三年驛臣任期滿了之後,就算是賣着老臉,也要走走門路,將他調到南京來爲官了。這麼下去,怕是要出事。”王華嘆息道。

    張延齡看着這個心憂的老父親,不知說什麼纔好。

    “他對張侯爺還是敬重的,張侯爺不妨替我也勸勸他。他這些異端學說,遲早要被人詬病,甚至因此惹來禍事的。”王華說道。

    張延齡笑着點頭,沉聲道:“世伯放心便是,我看守仁兄心裏清楚的很。這信上寫的文字有條有理,說的道理雖然不同固有程朱之學,但是也沒有太出格的地方。不過是換了個角度看世界罷了。還沒到走火入魔的地步。試想當初莊周夢蝶,聽起來不也是荒謬之極?但後世卻津津樂道,爲之欽嘆。世伯若是靜下心來體會守仁兄所言,便知道其中蘊含至理了。”

    王華瞠目結舌,半晌才道:“我算是知道,爲何守仁將你引爲知己了。你居然不覺得他言行荒謬,老夫真是無話可說。”

    張延齡哈哈笑道:“世伯,你不就是擔心他誤了前程麼?這次回京,我看看能不能想想辦法,幫守仁兄一把。以他之才,屈居於龍場當驛臣,豈非暴殄天物。這事兒無論如何我得幫忙。”

    王華這才大喜過望,連連道謝。

    成國公朱輔積極幫忙,調配長江水軍兵船兩艘,護送張延齡等一行北上。

    老天爺還算給面子,運河河道尚未結冰,抵達天津海河渡口下船改爲陸路,一行人順利抵達京城。

    進城之前,張延齡便安排陳式一將三門佛郎機炮和一批炮彈直接送往西山莊園。自己則押送着另外三門佛郎機炮和一批貴重物資進了京城。

    因爲早已通知了家裏人,張家衆人早已在家中等候。一桌接風的酒菜準備好了,涼了又熱,熱了又涼,結果張延齡硬是沒回來。

    待到前往城門口迎候的黃四趕回來稟報情形時,衆妻妾才知道,侯爺一進京城便被皇上派人召進宮裏去了。

    徐晚意談如青等衆妻妾都很納悶,到底是什麼事這麼急?侯爺風塵僕僕的回來,結果連家都不讓回,直接便叫到宮裏去了。這也太不近人情了。

    衆人心中隱隱的都覺察到了一絲不安。

    張延齡確實從永定門進城之後,便直接被朱厚照派張永來宣他進宮見駕。張延齡甚至連隨行的佛郎機炮都沒來及送往兵部。

    不過張延齡其實早有心理準備,在遇襲之後不久,張延齡便命親衛輕騎快馬送了一份奏摺回京,將在廣東做的事情全部上奏。同時也將李思明萬豐年等一干犯官在路途中遭遇山匪襲擊陣亡的消息一併上奏。

    張延齡知道,這件事到了這種地步,還不如直接上奏,態度誠懇些。以免招致朱厚照的懷疑。第一時間上奏,並將相關事宜和之前審訊的一些口供,在廣州府蒐集的百姓提供的口供等一併交給朱厚照。這是最爲明智的做法。

    現在人證全部沒了,最怕的是便是有人將此事定性爲自己誣陷那幫官員。將他們的死認爲是自己殺人滅口。那纔是最致命的。若只是定自己逾矩行事,超越職權範圍行事,那還算是謝天謝地了。

    張延齡也並不打算將這些事告訴徐光祚張懋他們。若是集結衆人之力爲自己求情開脫,反而未必是件好事。張延齡太瞭解朱厚照了,之前外廷劉健謝遷等人就是因爲試圖羣起圍攻脅迫他,而惹惱了他。自己絕不能激起他的逆反心理,不能讓他覺得自己也讓勳貴們一起脅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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