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手其實很陰毒,官兵自然分不清哪個是百姓哪個是賊兵,因爲他們本就是百姓。混跡在城中也沒人察覺。但是張延齡打進城的時候便注意到這雄縣縣城裏的百姓似乎太多了些,而且這麼多青壯百姓在此,顯然不合邏輯。故而雷霆動手,封閉城門將他們盡數捉拿。
義軍耳目還待抵賴,不肯承認。張延齡當即下令當衆斬殺數名,這一下,所有人都嚇得魂飛魄散,大叫求饒,主動交代了。
連續單獨審問了十幾名賊兵,從他們的口中指認出了兩名留在城裏的首領。張延齡命人將這兩人綁到了衙門裏。
“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裏?何時從賊的?”張延齡喝問道。
兩名義軍首領不敢隱瞞,知道這朝廷的官員心狠手辣,搞不好要丟了性命,於是如實回答。
“小人李小二,文安縣人士,正月裏跟着六爺七爺他們一起造反的。”
“小人也是文安縣的,小人叫趙大寶。”
張延齡點頭道:“看來是文安縣第一批造反的元老了,怪不得都混了官當了。六爺七爺?不就是劉六劉七麼?還有誰是首領?”
“這個……”趙大寶遲疑了一下。
“將趙大寶推出去砍了。”張延齡道。
兩名親衛一把揪住趙大寶往外便拖,趙大寶連喊救命,親衛拖到衙門口一刀斃命,割了血淋淋的腦袋拎進來丟在地上。李小二嚇的差點尿褲子。這大官說殺人便殺人,哪裏還敢有半點遲疑。
“饒,饒命。還有鄭虎鄭福帥,趙瘋子……名字叫趙燧,也是副帥。幾天前,有個叫齊彥名的響馬頭子也來入夥,也封了副帥。”
“齊彥名?呵呵,這廝居然還活着?上次他居然沒死。”張延齡冷笑道:“這可好了,牛鬼蛇神聚齊了。”
張隱道:“哪個齊彥名?侯爺認識?”
張延齡揶揄道:“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去年在趙州縣城,一幫響馬攻縣城劫獄的事情你忘了?要救的人不就是齊彥名麼?起碼名字是相同的,想來是同一個人。”
“對對對,就是從真定府西屏山山寨過來的,帶了兩千多人馬過來入夥的。”李小二識趣的加以證實。
張隱咂嘴道:“這傢伙居然沒死?侯爺審問了之後便命人押解到真定府了,按理說響馬抓到便是個死,怎地還活着。真是有些能耐。”
張延齡呵呵笑道:“河北怪事多。咱們可想不明白。莫非真定府大獄他們也敢劫麼?”
張延齡轉向李小二道:“李小二,雄縣誰在此駐守?”
李小二道:“是七爺……不不,是劉七。”
“多少兵馬?”
“八千多人,是從易州調過來的。”李小二忙道。
“那麼人呢?爲何不見?”張延齡問道。
“撤走了,你們從霸州出兵的消息傳來,七爺說這裏不能守,所以帶兵走了。”李小二道。
“胡說!既然走了,留下你們這上千人作甚?難道不是想要攻我們個措手不及?”張延齡厲聲喝道。
李小二忙叫道:“劉七吩咐我和趙大寶留下來,帶着上千兄弟裝作百姓,是要伺機燒燬你們的糧草物資的。”
“小人知道啊,小人和趙大寶都不想幹,可是不幹不成啊。”李小二哭喪着臉道。
張延齡想了想問道:“劉七帶着兵馬撤往哪裏了?”
“他們說是撤回保定府,跟趙瘋子他們回合。保定府有趙瘋子坐鎮,有三萬多兵馬。”李小二忙道。
“是劉七親口說的?”
“不是,這等事又不許問。只說撤走。小人是聽下邊人議論說的。具體也不知道。”李小二道。
“幾時走的?”張延齡道。
“昨天下午,你們在路上的時候,便走了。”李小二道。
張延齡微微點頭,對李小二道:“你好好想想,有沒有隱瞞或者故意撒謊。我一會再找人問,如果和你說的有出入,你便跟你的好兄弟趙大寶一起當個無頭鬼吧。趁着現在,好好的想想。”
李小二連連磕頭道:“大人問的小人都說了,但凡我知道的,都說了。小人絕不敢有半點欺瞞。”
張延齡冷聲道:“最好如此。”
……
南城城樓上,張延齡用千里鏡向東南方向觀瞧。陽光斜照
遠處地平線上,一片青翠如地毯一般的景色,更有霧起濛濛的水光粼粼。那便是白洋淀。距離雄縣縣城不過十餘里。
張隱快步從石階上上了城樓,向張延齡拱手道:“侯爺,斥候回來了。”
張延齡放下千里鏡,轉頭道:“看到敵軍撤退的兵馬了麼?”
張隱沉聲道:“沒有。斥候騎兵分三個方向往西南正南和西側追趕,快馬追出八十里外,沒有任何蹤跡。別說敵軍兵馬了,連撤退的痕跡都沒看到。”
張延齡點點頭道:“那就是了。基本可以肯定他們沒走。以敵人的腳力,昨日下午離開雄縣,此刻最多在在七八十里之外。他們也不可能做到長時間行軍不留下痕跡。那可是七八千兵馬。人屎馬糞總要留下些的。”
張隱道:“侯爺的意思是,他們並沒有離開雄縣?那怎麼周圍都不見蹤跡?”
張延齡道:“躲起來了唄,還能如何?”
張隱道:“卑職這便派人,將周圍所有村落樹林小鎮全部搜索一遍。”
張延齡擺手道:“不用了,他們定在那裏。”
張延齡往遠處青黃迷濛之處指了指。
“白洋淀?大人說他們躲在白洋淀裏?”張隱道:“他們想幹什麼?”
“幹什麼?很簡單,待我們離開之後,他們便重奪雄縣,斷我們後路唄。他們知道我們要攻保定府,所以,在我們到來之前便撤入白洋淀中躲藏。那裏現在蘆葦勃發,應該如青紗帳一般吧。別說七八千人,便是數萬人也藏得下。我們只要進軍保定府,他們便會出來奪城。城裏的那千餘人正好爲內應,我們也不大可能留下太多兵馬在這裏。這樣,我們的後路被切斷,物資糧草被堵截,便不得不放棄攻保定府了。”張延齡沉聲道。
張隱罵道:“狗孃養的們詭計多端,果然不好對付。竟然打着這樣的主意。差點上了他們的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