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風流 >第838章 共乘
    龍牙門到滿剌加港口騎馬有三四天的路途,如果從大道走的話。

    但是這一次,張延齡選擇走的不是大道。

    自佛郎機人佔領滿剌加之後,從滿剌加到龍牙門這一線的道路上便經常有佛郎機人的騎兵進行巡邏監視。本來龍牙門到滿剌加的海邊大路是兩地貿易和人員來往密集的一條路。但是佛郎機人來了之後,經常無緣無故的搶劫本地百姓,甚至無緣無故的殺害遇到的百姓。所以當地百姓們不敢再從大道上行走。

    但兩地的貿易來往卻是剛需。有許多商品貨物需要在兩地流轉,許多必需品要從滿剌加運來龍牙門,之後運到其他地方。水路海峽被佛郎機人控制着,稅費又極重。所以走私便成了許多人的第一選擇。

    在海峽山崖北側十餘里外的密林山野裏,便有一條專門供走私客行走的小道。蜿蜒于山野之間,甚爲隱祕。

    張延齡選擇的便是從這條走私小道上走。免得被大道上有可能出現敵人發現蹤跡和滋擾。陳式一帶着十餘名兄弟便是扮作了走私的本地人在前面開道,畢竟這條小道上情況複雜,需要提前清理查探。

    從龍牙門出來,行了三十餘里後天便黑了。進入了密林小道之中,天黑趕路是不現實的,於是找了一處地方搭了帳篷宿營了一宿,次日一早再繼續趕路。

    張延齡一直擔心的就是海倫娜的傷勢,騎馬是對傷勢不利的,所以一直主意海倫娜的狀態。海倫娜一開始還是神色如常的,但到了第二天晚上宿營的時候,很明顯有些不對勁了。

    晚飯只吃了幾口肉脯,喝了幾口水便回帳篷睡覺。走路的時候也有些一瘸一拐的樣子。張延齡知道她應該是傷口疼痛了。

    “海倫娜小姐,我可以進來麼?”張延齡跟着海倫娜來到她帳篷外邊,沉聲問道。

    “有什麼事麼?我已經睡了。”海倫娜道。

    張延齡道:“我想瞧瞧你的傷勢。是不是傷勢復發了?傷口也該換藥了。”

    海倫娜沉默了片刻道:“不必了,只是有些疼痛罷了。我自己上了藥,傷口並未破裂。睡一覺便好了。”

    張延齡想了想,將一罐急救散丟進帳篷裏道:“也好,你自己換傷藥。重新包紮一下。如果堅持不住,可別硬撐。按照我們這種趕路的速度,後面還有起碼三天的路程。可莫要逞強。”

    海倫娜嗯了一聲,再不說話。

    張延齡便也沒有再想這件事。回到篝火旁坐了一會,便也回帳篷歇息。

    次日一早,張延齡爬起身來打點行裝上路的時候,卻發現海倫娜的帳篷裏沒有動靜。這兩天海倫娜都是起的很早,催促張延齡上路的。今日居然到現在沒收拾好。

    張延齡來到海倫娜的帳篷前叫道:“海倫娜小姐,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出發了。”

    “唔……”

    帳篷裏傳來了海倫娜有氣無力的聲音。暗啞而低沉。

    張延齡意識到不對勁,顧不得許多,撩起帳篷布簾鑽了進去。只見海倫娜頭髮散亂靠在樹枝搭建的牀鋪上,滿臉通紅,嘴脣發白。

    張延齡趕忙上前,伸手一探,發現她額頭滾燙。

    “你發燒了,燒的這麼燙。傷口復發了?”張延齡忙道。

    “不要緊,我可以走。我這就……起來趕路。”海倫娜掙扎着要起身。

    張延齡伸手按住她不讓她起身,一把掀開薄被。海倫娜穿着綢緞內衣的身體便暴露在張延齡面前。張延齡將她綢褲捲起到腿根,看到傷口處包紮的紗布上有血水滲出。於是三下兩下拆了紗布,查看傷口。

    傷口確實迸裂了,大腿後外側,正是挨着馬鞍的地方。騎馬是要受力的。只騎了一天的馬,本來已經結疤的傷口又是一塌糊塗,而且紅腫糜爛。應該是有感染的症狀了,否則海倫娜不會發燒的。

    “海倫娜小姐,你也太逞強了。傷口有感染之兆,且已經有部分潰爛。今日走不了啦,得退燒治療才成。我說什麼來着?早該靜養兩日,等完全痊癒了再走。你偏偏不肯。”

    張延齡一邊埋怨着,一邊迅速行動。好在帶了許多藥物,本就有所準備。於是清洗傷口,重新敷上急救散包紮。又將寶貴的八寶護心丸餵了海倫娜吃了一顆。

    之後用清水溼透布巾給海倫娜敷在頭上降溫。

    做完了這些事,張延齡也是額頭見汗。不光是辛苦所致,主要還是擔心。感染可不是鬧着玩的。如果傷口進一步惡化,高燒不退的話,海倫娜有性命之虞。

    海倫娜躺在那裏,任由張延齡擺佈。忽然間,她哭泣了起來。

    張延齡愕然,忙道:“你哭什麼?我弄疼你了?”

    海倫娜不答只是哭泣。張延齡撓頭道:“我不是要佔你便宜,事急從權,我只能如此。”

    海倫娜搖頭繼續哭。

    張延齡道:“那便是怪我埋怨你是麼?我這個人嘴巴碎,你別當回事就好。我也是擔心你的傷勢。”

    海倫娜哽咽道:“我不是怪你,我是怪我自己。我爹爹生死未卜,我沒本事救他。自己又受了傷,現在又動不得。我真是沒用。我哥哥要不是幾年前戰死了,他如果在的話,一定早就救出父親了。本來……一切好好的,突然間都變了,變成這副樣子。上帝啊,我犯了什麼過錯麼?要這樣懲罰我?”

    張延齡嘆了口氣,聽着海倫娜抽抽噎噎哭着這些,心中也有些憐憫她。不論其他,但以遭遇而言,海倫娜原本是佛郎機國貴族之女,生活的無憂無慮。突然間遭受如此變故,確實有些接受不了。

    她算是頗爲堅強的,還單槍匹馬跑來向自己求援。雖然冒失的很,但卻膽氣可嘉。換作其他女子,怕是早已不知如何是好了。

    現如今因爲要強又病倒了,不能趕路。心中又擔憂他父親的生死,又頗爲內疚自責,自然是情緒控制不住。倒是跟自己抱怨她擺佈她應該沒什麼關聯。

    “想哭便哭吧。如果哭能解決問題,那麼我陪着你一起哭也是可以的。”張延齡坐在一旁嘆息道。

    海倫娜看了張延齡一眼,更是嗚嗚大哭。

    “你要是繼續這麼哭下去,我們便無法趕路了。”張延齡道。

    海倫娜一愣,止住悲聲道:“我們還能趕路麼?”

    張延齡道:“你既急着要救你父親,我們只能繼續趕路。要等你完全康復,恐怕得三五日。那確實是等不得的。路上調養便是了。其實,躺着歇息也未必是良策。”

    海倫娜呆呆看着張延齡。張延齡道:“我是說,你的病沒那麼嚴重。躺着不如吹吹風散發熱氣,出出汗。但你是不能騎馬的。這一路上你都不能騎馬顛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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