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風流 >第1023章 心太軟
    “小弟,你怎麼了?發什麼呆啊?來,喝茶。”張太后見張延齡坐在那裏發愣,笑着伸手戳了一下張延齡的額頭道。

    張延齡回過神來,接過茶盅低聲道謝,喝了一口,讚道:“好茶,二姐沏茶還是和從前一樣。當年,姐夫在世的時候便老是誇你茶沏的好。我那時年輕,不懂品茶。現在我茶水喝多了,便知道姐夫當年說的沒錯了。”

    張太后微微變色,顧左右而言他道:“小弟跟我說說在南洋的事情吧。我聽他們說,你們和佛郎機人打的很激烈,我都要擔心死了。”

    張延齡微笑道:“沒什麼可說的,打打殺殺的事情,我也不想提。沒得讓你們跟着擔驚受怕。總之,有我在,定不會讓大明朝被人欺負。”

    張太后笑道:“那倒是,小弟現在可是人人讚揚的大人物,是無敵的大將軍。皇上有一次還跟我說,他現在什麼都不怕,想到你這個舅舅的本事,他便覺得沒有什麼人能撼動我大明朝分毫。”

    張延齡笑道:“皇上過譽了。”

    張太后道:“是了,你這次回來,怎麼沒跟皇上一起回來?南方的叛亂平息了,謝天謝地。你應該去見了他了吧?怎麼沒陪着皇上?”

    張延齡道:“我歸心似箭,再加上大局已定,我便不在那裏礙手礙腳了。皇上英明神武,平息叛亂,我若跟着,反倒不好。”

    張太后微微點頭道:“小弟真是長大了,知道進退了。你是怕搶了皇上的風頭。你若留下,別人定說是平叛是你的功勞。皇上想出風頭,想讓天下人讚揚他,所以你便回京了。”

    張延齡呵呵笑道:“二姐也聰明瞭,這些道理你居然都明白了。”

    張太后道:“我哪知道啊?是楊……嗯……是自己瞎捉摸的罷了。”

    張延齡眉梢一挑,但很快恢復平靜。太后差點說漏了嘴,這樣的道理,太后自己怎琢磨的出來?那定是楊廷和跟她說的了。但張延齡卻也並不挑破,因爲他已經做了決定。

    “二姐,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辦。這件事拖不得,我得馬上去辦。二姐明日或者後日抽個空,我和大哥一起進宮來,咱們姐弟三人喫個團圓飯,好好敘敘別情。二姐,您看如何?”張延齡站起身來道。

    張太后愣了愣,她雖然覺得張延齡的話有些突兀,有什麼重要的事能比自己姐弟相聚更重要?但她其實現在心裏正在忐忑不安,因爲那個人約好了今日上午會來,她也正想着找機會去吩咐人攔住他,不要讓他進延禧宮。不然遇到了張延齡,怕是會很糟糕。

    張延齡卻要走了,這倒是讓張太后鬆了口氣。倒不是不願意和小弟說話,而是今日實在是太不巧了。她本以爲今日上午小弟不會進宮來的,畢竟昨日傍晚回到京城,今天定是要休息一天,最多派人來宮裏跟自己知會一聲,約個時間進宮。怎料想忽然便來了。

    今日自己讓那個人進宮來,其實也是爲了跟他見最後一面。因爲小弟回京了,他們之間的來往必須要更加的隱祕小心,起碼在一段時間裏不能相見了。

    “既然是要事,哀家也不留你。我們姐弟之間何時不能相聚?朝廷大事耽擱了可不好。明日你和鶴齡一起進宮便是,晚上姐姐讓人備酒席,咱們張家姐弟好好聚一聚。”張太后笑道。

    張延齡笑道:“便聽二姐的,明晚我和大哥進宮來。咱們姐弟三人一醉方休。二姐準備些好酒好菜,我可不喫那些沒油水的清湯寡水。”

    張太后笑着嗔道:“知道了,虧待不了你。”

    張延齡拱拱手轉身往外走,張太后跟在他身後相送。走到木花格旁時,張延齡看到了花瓶裏插着的一篷鮮靈慾滴的花草。那是幾朵紅月季配着幾朵迎春花,外加上一些綠長葉子的不知名的花草。

    “這是二姐插的花藝麼?”張延齡駐足笑問道。

    張太后笑道:“無聊之時,隨便打發時間的。小弟覺得怎樣?”

    張延齡不能告訴張太后自己的真實想法。張太后這瓶花插得毫無藝術感,張太后其實並沒有多少藝術細胞。適才那女官的讚揚,顯然都是假話,亦或是讓她開心罷了。

    “甚好。”張延齡道。

    “你也這麼說,那我便開心了。我還怕插得亂七八糟,惹人笑話呢。”張太后嫣然笑道。

    張延齡道:“惹誰笑話?”

    張太后忙道:“我是說,下人們看到了會笑話。還有,皇后和後宮的嬪妃們經常來,不好看,豈非丟面子。”

    張延齡笑了笑道:“二姐,我在翰林院書閣裏倒是見過一本叫《瓶花譜》的書,是本朝一個叫張德謙的愛花養花之人所作。說的便是瓶花之藝。上面詳盡的寫了如何品瓶、品花、折枝、插貯、滋養、事宜、花忌與護瓶等事宜,那是專門論述插花之藝的專著。二姐要按照規矩學,這本書倒是可以讓人送來讀一讀。”

    張太后笑道:“居然還有這樣的書?那我倒要叫人去拿來瞧瞧。”

    張延齡點頭道:“打發時間倒也不錯。不過,叫我說,這插花之藝,就像學琴棋書畫一樣,只爲娛己而非娛人。插花之藝,說有規矩,其實也並無什麼規矩。關鍵是要自己高興開心便好,倒也不必去一切按照別人的規矩來,非要得到什麼人認可。二姐自己覺得開心最重要。況且,您是太后,母儀天下,德慈萬民,天下人插花都得以太后的插花爲榜樣纔是。是別人學您,而不是您學別人。”

    張太后咯咯笑道:“這話說的,還別說,還真是有些道理。不過,這可不太好。哀家可不能那麼做。”

    張延齡笑道:“爲何不可?二姐,記住,您是太后啊。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衆目睽睽之下,天下人都目光如炬的看着你呢。”

    張太后笑容收斂,有些發愣。

    張延齡笑道:“二姐,我走了,二姐莫要送我了。記住,您是太后。”

    張太后正要張口說話,張延齡已經拱了拱手,快步出門而去。

    張太后呆立在門口發愣,一時間覺得張延齡今日言行古怪,話裏有話。但又覺得他只是在談論插花的事情而已,應該沒有什麼言外之意。

    張延齡大踏步出了延禧宮門,走出宮門的那一刻,他自己也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之所以急着要走,便是因爲張延齡已經做出了決定,不能再傷害太后,傷害這個對自己疼愛維護的女人。不管理由再充分,後患再大,自己也不能那麼做。

    自己的初衷不就是要讓自己的親人和在乎的人開心快樂麼?就算那是虛假的夢,只要二姐開心快樂,自己又何必去叫醒她?讓她回到殘酷的現實之中?那豈非違背了自己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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