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風流 >第1075章 木已成舟
    張延齡一行臘月初八上午乘船踏上了歸途。在廣州府的事務甚爲順利,有王守仁的大力協助,廣州府上下官員也都甚爲配合,所以進展甚快。

    廣州府一直以來便是港口城市,營商的氛圍本就不錯。本地商賈腦子靈活,善於經營,也懂得抓住機遇。所以,當各項優惠的政策頒佈下來之後,頓時掀起了熱潮。

    在張延齡的建議下,本地官府和地方商賈聯手在珠江碼頭周邊畫出了幾片地皮。一處用來建造工坊,進行染織、漆器等手工作坊的聚集之地。按照規劃,將形成行業集中的規模化工坊。便於集中採購出海貨物。

    另外,珠江碼頭對岸的深水區,規劃了一座大型造船廠,一座中型造船廠。資金上,是本地商賈自籌。但是張延齡給了他們許諾,在造船技術上和人才培訓上,張延齡牽線搭橋,讓他們選拔人員前往龍江造船廠進行學習,並且會派出龍江船廠的造船老師傅前來指導半年,以便於他們快速掌握製造大中型海船的技術。

    另外,珠江碼頭的擴建也由廣州市舶司負責進行。作爲南方海貿的出海口,原有的碼頭必須進行改造,以滿足將來大量的貨物吞吐工作。

    廣州府市舶司下屬港務局負責擴建碼頭,建造吊車,營造大型貨物堆場和倉儲區域。雖然這些設施的預算高達十萬兩銀子,廣州府市舶司暫時沒這麼多銀子。但張延齡讓他們採用分股招標的方式籌措資金。

    這實際上是一種空手套白狼的方式,官員們認爲不會籌措到這筆銀子的,但是發佈公告的第一天,這十萬兩銀子,佔據港口三成股份的資金,便由一名不願意透露具體身份的人給一把認領了。

    市舶司官員們驚訝不已,他們哪裏知道,這位神祕的不願意透露身份的商賈的後臺便是張延齡和幾位國公爺聯手建立的大明貿易商行,

    這種基礎設施的入股是最划算的,碼頭建成之後,使用碼頭的船隻,貨物的堆場,倉庫的租賃。碼頭上各種設施的使用費用。那都是源源不斷的銀子。張延齡可不是聖人,大明貿易商行要掙錢,要趁着海貿發展的東風大賺一筆,這點近水樓臺的優先自然是要有的。

    張延齡還算良心,十萬兩銀子只得三成股份,七成歸於朝廷市舶司。這已經是張延齡很爲朝廷着想了。

    而且,張延齡掙銀子也不是完全爲了中飽私囊。他投入的兵工廠的研發和製造的銀子早已超過了三四百萬兩之巨。他賺錢,可不是爲了自己享受,而是會進一步的投入到其中,包括後續各種火器的研發,以及張延齡正在構思的機械製造局的建設之中去。

    製造局的構想張延齡其實由來已久,冶煉製造工藝需要不斷的改進。光是靠零敲碎打是不成的,需要集中專門的人才進行鑽研,由量變到質變,集思廣益完成一些科技和製造上的突破。

    這種事似乎聽起來渺茫無期,但是張延齡知道,人類的科技的發展都是必然會不斷的前進的。需要的便是給予適合的土壤,最後就會像是天空中的星星一樣,一顆顆的亮起,最終形成繁星滿天的燦爛星河。

    距離新年只有二十多天,星辰號又是逆風沿着海路往北而行,所以不得不用人力划船,加快速度。臘月二十,張延齡一行抵達南京府。

    之所以再一次從南京府經過,是要來接朱清儀母子以及徐幼棠的母親一起回京城的。朱清儀之前留在南京處理船行的事務,便沒有跟着張延齡去廣州府。約好了一起回京過年的。徐夫人則是因爲知道了徐幼棠懷孕的消息,所以要去京城照顧女兒。

    在抵達南京浦口碼頭的時候,張延齡意外的在碼頭上看到了陳式一。頓時大爲驚訝。

    陳式一顯然是特意來碼頭等着張延齡的。

    張延齡走下船來,陳式一立刻上前行禮。

    “你怎麼來南京了?出了什麼事了麼?”張延齡敏銳的覺察到必有什麼事發生了。

    陳式一將張延齡拉到一旁,快速的將朝廷出兵收復河套,和韃子進行大規模作戰的消息稟報了一遍。張延齡聞言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聽錯吧?怎地突然會出兵河套?和韃子進行大規模作戰?這樣的季節,冒着嚴寒和韃子進行大規模作戰?這是瘋了麼?”張延齡都傻了眼了。

    “千真萬確。定國公和英國公阻攔未果。所以派我一個月前趕來南京稟報公爺,請公爺即刻回京。京城下了兩場雪,道路不暢,河道也封凍了。我花了近二十天才從陸路來到南京。卻得知你已經去廣州府了。我聽徐杲大人說,公爺是要回南京接人的,便留在這裏等着公爺。畢竟我若再趕往廣州,也要花十幾二十天的時間,還有可能錯過了。”陳式一道。

    張延齡冷靜下來,皺眉沉吟道:“你是說,這件事已經是一個月之前的事情了?十月底的事?”

    陳式一道:“正是十月底。”

    張延齡道:“也就是說,朝廷已經出兵了?”

    陳式一道:“是,我動身是十一月初二,動身的前一天,朝廷便下旨於十一月初兵分四路從宣府大同延綏寧夏進攻河套。”

    張延齡皺眉道:“這麼急?這是故意避開我啊。到底是誰的主意?皇上爲何會同意?”

    陳式一道:“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聽定國公說,韃子在河套集結,似乎有進攻延綏的跡象。楊一清和延綏總兵馬昂便上奏朝廷。不知爲何,保國公突然在殿上提出收復河套,出其不意殲滅韃子主力的提議。楊廷和等人一力附和。皇上也沒有反對,很快便決定了這件事。定國公提出等您回京再決定,都被否決了。他們說,這件事無需等護國公回京,因爲這是外廷和邊軍的事情,而且軍情緊急,不能耽擱。”

    張延齡怒罵一聲,閉目沉思了片刻,什麼都明白了。這當然是楊廷和搞的鬼。之前他提議進攻河套被自己否決之後,便趁着自己離開京城的時候炮製出這件事來。那朱暉必是和他串通好的。

    外廷自然是藉此事來扭轉他們的處境。但是楊廷和這麼做是一種極爲危險的冒險。這很可能釀成一場大禍。

    “這幫人其心可誅,一個個簡直瘋狂了。這羣該死的狗東西,已經瘋狂到不顧社稷安危的地步了。皇上……哎……這個糊塗的東西,怎地又昏了頭?這才消停了幾天?這個糊塗東西。隆冬季節北伐?簡直可笑。當韃子是紙糊的麼?他們那麼容易被殲滅的話,這麼多年大明怎麼拿他們毫無辦法?怎麼還是被動挨打?要打也不能這麼倉促啊,怕是要出大事了。”

    張延齡心中不知何種滋味,卻又頗爲無奈。自己以爲皇上能夠變得謹慎些聰明些,但事實上卻並非如此。自己以爲那些人在國家大事上會有底線,不會喪心病狂,事實證明自己也是錯的。

    可是,自己能怎麼辦呢?大明如此龐大,即便是大明皇帝都無法控制一切,自己又怎能做到?論地位職位,自己其實權力很微弱,自己只能掌控自己所能掌控到的一部分而已。

    張延齡感到一陣陣的無力感。

    “公爺,怎麼辦?要不要備馬急速趕回京城?制止此事?”陳式一見張延齡面色陰沉,低聲問道。

    張延齡本來確實是想即刻備馬趕回京城的。但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必了,按照計劃年前趕回京城便可。這件事我就當不知道。就算我現在趕回京城去又能如何?一個多月的時間了,邊軍怕是已經進入河套開始作戰了。木已成舟,我回去了又能如何?皇上已經決定了,又怎肯收回成命?皇上不是被蠱惑的,他內心裏是想要這麼做的,否則又怎會下旨。我回去了見他,他也不會罷手的。現在我唯一希望的是,他們能夠一舉擊敗韃子。或者……戰敗之後能夠迅速清醒過來,以最小的代價全身而退吧。”張延齡嘆道。

    ……

    河套以南,一片荒涼的大戈壁上,一場凜冽的暴風雪正在肆虐。天寒地凍,方圓數百里無人煙,無生氣。

    但在這嚴寒的風雪之中,來自寧夏延綏大同宣府之地的四路大軍正在風雪之中艱難的行進着。他們便是正從四個方向進入河套以南戈壁灘上,前往奔襲韃靼兵馬集結之地白城子的大明邊軍。

    十一月初,朝廷正式下達了收復河套的旨意。以三邊總制楊一清,延綏總兵馬昂爲正副統帥的左路軍從寧夏鎮和延綏鎮越過大明邊境長城隘口突入河套之地。自西向東攻向白城子兩鎮兵馬各五萬。共計十萬兵馬。

    以保國公朱暉、大同副總兵李俊卿率領的右路軍十萬人,自東向西向白城子進攻。

    同時,兵部尚書曹元親自前往榆林鎮坐鎮,調度兵馬糧草和後勤補給。楊廷和在京城組成軍機總務司,全面處置兵馬後勤事宜。

    十一月初下達了聖旨,二十天後四路大軍便集結出發。他們冒着嚴寒踏上了大戈壁,在寒風凜冽之中向着白城子進軍。

    沿途,左路軍馬昂部於十一月二十二日佔領了三處韃子寨堡,殲滅了三支韃子駐守寨堡的兵馬,殲敵四百餘。右路軍李俊卿攻佔紅鹽池,往西南方向疾進,切斷白城子東北方向通道。

    兩支大軍呈鉗形之勢,向着白城子合圍過來。而韃子除了零星的進攻之外,似乎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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