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風流 >第1103章 輕重緩急
    書房之中,張延齡來回踱步,腦子裏思緒如沸。

    按照現如今理清的脈絡,基本上可以斷定,求援的消息被截留了。截留的人是誰,其實也不難猜,必是楊廷和無疑。因爲只有楊廷和有機會截留如此重要的奏報,也只有他有這個膽量。

    在張延齡的眼中,楊廷和早已是一個沒有任何底線的人。如果說其他人能做出這種事來,張延齡或許還會感到驚訝。但是楊廷和若是這麼做,張延齡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楊廷和竭力主張發起的這次所謂收復河套的軍事行動,原本是想要藉此獲得極大的好處的。但是,現在大軍被困,面臨覆滅之災。這件事被楊廷和得知之後,他會怎麼做?

    在張延齡看來,楊廷和當然是第一時間隱瞞封鎖消息,之後想辦法推卸責任,或補救。

    羅虎雖然沒有看到仇鉞的下場,但顯然,仇鉞是死定了。殺仇鉞便是爲了滅口,封鎖求援的消息。這很可能便是楊廷和下達的命令。由此可推斷,大同總兵胡祖光是楊廷和的人,或者是爲楊廷和控制的人。

    現在的疑問是,楊廷和爲了隱瞞求援的消息而不顧一切,但是朝廷大軍一旦兵敗或者覆滅,這件事終究會紙包不住火。到時候他又如何狡辯?

    難道說,他是拖延時間,他有辦法解救大軍之困進行補救?

    但是除非他上奏朝廷,調集大軍前往救援,否則根本沒有辦法解局。而邊軍出動二十萬之後,剩下的兵馬也根本調動不了多少出去。

    能夠就近救援的宣府大同延綏和寧夏鎮的總兵力有四十多萬人。但那是紙面上的數字。能夠出動的極限也不過二十幾萬人。邊鎮所轄各城池各寨堡的兵馬不可能抽空。各城池寨堡的基本兵力和治安兵馬是必須要保證的。

    即便從邊鎮能調出兵馬來,也最多抽出三五萬人。這又能管什麼用?這三五萬人根本解不了圍,反而是白送。

    這是一個簡單的道理。楊廷和不可能不懂,不可能做這種毫無成功可能的事情。

    要想救援被困的兵馬,能夠迅速出動的便只有京營的兵馬。而且必須集結大量的騎兵前往。但很顯然,楊廷和根本沒有這麼做。因爲這等於不打自招,主動公開河套大軍失敗的消息。

    那麼,楊廷和到底要怎麼推卸責任,挽回局面?還是說,他已經做好的相應的對策,而自己只是想不到他的手段而已。

    張延齡原本打算立刻進宮見朱厚照,將這件事稟明皇上。但是,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手頭並無2確鑿證據。只有這個羅虎口頭稟報的消息。

    也許是太匆忙,仇鉞甚至沒有讓羅虎帶來隻言片語的信件,或者是證明身份的信物。

    如果自己貿然指責楊廷和隱瞞不報,反而會陷入被動。被認爲是污衊楊廷和。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除非自己以雷霆手段將楊廷和抓起來,逼迫他認罪,否則根本不可能證明楊廷和刻意隱瞞的罪行。

    但是,強行抓捕楊廷和這件事,自己是不能做的。其產生的結果反而會適得其反。不光會引發朱厚照和朝廷上下的憤怒,而且會讓朝廷陷入混亂之中。自己只要一動手,朝廷上下必然紛亂,外廷官員必然鬧騰起來。除非自己有能力控制局面,不顧朱厚照的感受,不顧一切的強行控制局面,壓制所有人。

    然而,問題在於,自己憑什麼控制局面?自己在京城所能絕對掌控的兵力甚至不如江斌多。張侖和徐光祚以及團營的侯爺們會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毫無保留的站在自己這一邊麼?自己強行拿捕當朝首輔,沒有任何實際證據強行這麼幹,在他們眼裏那可是大逆不道的行爲,是亂臣賊子的行爲。他們肯無條件跟着自己幹?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自己在勳貴集團之中還沒有一呼百應的聲望。何況是做這種他們不會認可的事情。能跟着自己乾的,除了正在京城訓練的水軍兩個營以及振威營兵馬之外,恐怕再無其他了。

    況且,眼下最爲急迫的事情不是去清算楊廷和,而是要派兵救援,解救十幾萬被困的邊軍。這時候自己莽撞行事,極有可能造成京城兵馬內訌。朝廷上下一片混亂,還怎麼出兵救援?

    按照羅虎的稟報,被困兵馬的糧草可撐一個月。現在已經過去二十多日了,已經十萬火急了。這十幾萬邊軍如果覆滅,那可是對大明的重大打擊。

    大局爲重。救援被困邊軍這是頭等大事。至於楊廷和,待解救大軍之後,再來處理這個狗賊,他是絕對跑不掉的。不管他有天大的本事,如何狡辯推卸,自己也是必要將他置於死地的。自己會查出有力的證據,讓楊廷和認罪伏法。哪怕是動用非常規的手段,也不能留着這個禍害。

    張延齡的思路逐漸的清晰。雖然感覺有些憋屈惱火,但是處在他現在的位置,許多的考慮必須以大局爲重,不能憑個人意氣。楊廷和的事情只能往後放,暫時不能對他做些什麼。

    皇上一旦知道了河套大軍被圍困的消息,必是要詢問楊廷和的。到時候看楊廷和如何狡辯。看他找了怎樣的藉口。

    “來人!”張延齡走到門口,沉聲道。

    外邊談長順和馮剛都在,兩人忙來到廊下。

    “國公爺有何吩咐。”談長順拱手道。

    “即刻備馬。”張延齡道。

    “這時候出去?已經二更了。”談長順道。

    “廢話什麼?快去備馬。隨我進宮!”張延齡喝道。

    談長順忙答應着,和馮剛一起出去備馬叫人。張延齡快步回到後宅房中更衣。徐晚意還沒睡下,正挺着大肚子斜倚在牀上讓丫鬟幫她捏腿活血,舒緩因爲懷孕而有些浮腫的腿。

    見張延齡換衣服披上披風準備出門,徐晚意坐起身來道:“這麼晚了,夫君去哪裏?”

    張延齡走過來,伸手撫摸了一下徐晚意的肚子,笑道:“有些事情要去處置,去去就來。”

    徐晚意道:“什麼事,明天不能處置麼?非得半夜去。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夫君,你可別讓我們擔心。再過一個月,我和如青還有幼棠可都要生了。”

    張延齡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放心,沒什麼事。你不要敏感。只是一些小事罷了。我很快就回來了。你以爲我想這大半夜的出門去啊?”

    徐晚意嘆了口氣道:“罷了,你去吧。”

    張延齡轉身離開,到前庭帶着幾名親衛上馬出府,沿着宣北坊南邊的馬市大街往東而去。不久後,抵達了外城正陽門外大街的御道上。張延齡突然勒住了馬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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