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風流 >第1136章 通途
    沙塵烈日灼烤着北征大軍,面對巨大沙丘的阻擋,將士們心情浮躁,燥熱難當。

    張延齡和張侖等將領氣喘噓噓的爬上沙丘頂端,查看情形。上了沙丘上方之後,更是心中冰涼。左顧連綿沙海起伏一望無邊,右盼沙丘綿延到數裏外的黃河岸邊的山崖溝壑連綿之處,毫無通路。

    這種體量的沙丘,就算全軍一起上,沒個一年半載也別想弄出一條道來。千算萬算,算不到這庫布齊沙丘移動,擋住了這條本就險峻的道路,這可真是毫無辦法了。

    張侖滿臉是汗,神情有些沮喪。當然,他也不能埋怨張延齡選擇了這條通道行軍。只道:“延齡老弟,看來我們得回頭了。這條路不通啊。”

    張延齡皺眉沉思片刻道:“離京之前,我翻看了東套之地的大量記載和地圖。從未提到這條通道不通的記載。雖說資料上說了這條道路不好走,但卻沒說不能通行。我看到洪武二十三年,當時我大明東勝衛兵馬還從這條通道北上,襲擊了土默特瓦剌部在黃河岸邊的寨堡,擒獲其首領,大勝而歸。當時是馬步軍三千人的兵馬。難道,朝廷記載的文獻有誤?這不太可能吧。這種戰鬥記載應該是詳實的記錄。馬步軍三千,可不是小數目的兵馬,當時能走,爲何現在卻塞絕了?”

    張侖道:“洪武年間的事情,至今也有一百多年了。一百多年的時間,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沙丘一直移動,塞絕道路也不足爲奇。”

    張延齡搖頭道:“這種沙丘的移動,是靠着風力吹起沙粒翻滾移動,速度極慢。一年也未必前進一尺。一百年,就算它移動一百多尺,那也不可能橫絕數裏,完全阻隔道路。這裏邊定有名堂。”

    張侖無語的看着張延齡,不明白這個人爲什麼永遠都這麼自信,不肯服輸。事實擺在眼前,他還要強辯。

    “延齡老弟,我們補給有限,不能耽擱太久啊。隨軍攜帶的糧草只有兩個月之用,昨晚還被大風掀翻幾車,已然消耗近半了,不能耽擱了。”張侖道。

    張延齡沉聲道:“侖兄,現在回頭從朔方古道北上,也需要起碼半個月的時間。若遇敵軍襲擊,更是會被拖延行程。你莫着急,容我帶人去查勘一番,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侖無奈,只得點頭道:“罷了,你且去瞧瞧,我去安撫兄弟們。也許得就地搭遮陽帳篷,人馬都辛苦的很。”

    張延齡皺眉道:“侖兄,不必如此。這點苦都受不了,還打什麼仗?京營士兵沒喫過苦,還是老爺兵怎麼成?你瞧瞧邊軍將士,我的水軍兵馬,哪個叫苦?叫苦的都是京營騎兵。這可不成。”

    張侖被噎得無言以對,只得擺擺手走下沙丘。

    張延齡嘆了口氣,叫了陳式一霍世鑑田東新許泰等人跟着自己沿着沙丘頂端向東邊走去。黃沙鬆軟,一路沒過腳脖子,身着盔甲的衆人走的極爲艱難。

    從面前最大的一座沙丘下來,行到和另一座沙丘之間的馬鞍形凹槽處時,猛聽得一聲驚叫,霍世鑑整個人突然消失,落入流沙之中。周圍砂礫往下塌陷,將霍世鑑完全埋沒。

    “怎麼回事?快,快挖他出來。”衆人大驚叫道。

    田東新急的上前去扒拉沙子,腳下再一次塌陷,連他也掉落了下去。周圍的黃沙再一次從他踩踏的洞口涌入,形成一個漏斗狀的大洞口。周圍的沙子如流水一般灌了下去。

    張延齡叫道:“都別過去,留在原地。”

    衆人止住腳步,看着那沙子灌滿洞口。心中均想:完了,霍世鑑和田東新定是沒救了。

    “沙丘上的沙子怎麼會塌陷?莫非下邊是空的?那又怎麼可能?”張延齡心中擔憂霍世鑑和田東新的安危,卻又疑惑這怪異的情形。

    “霍將軍,田千戶,你們還好麼?”一名將領大叫道。

    陳式一嘆息道:“這還能有好?埋在裏邊了。”

    然而話音剛落,沙子下邊傳來隱隱的叫喊聲,聲音雖然微弱,但絕對是叫喊之聲。倘若是被沙子完全掩埋,顯然根本不可能喊出聲來。

    “哎呦,他們還能說話,好像沒被掩埋。得趕緊把他們挖出來。公爺,叫人來嗎?”陳式一大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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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延齡沒有說話,眼睛看着凹陷之處的黃沙發愣。

    衆人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發現在沙子裏露出一截枯木,黑乎乎的像是一截這一帶常見的枯死的胡楊木。

    “沙子裏怎麼會有木頭?陳式一,拴上繩索,站上去瞧瞧。”張延齡沉聲道。

    陳式一答應着,用繩索拴住腰間,縱身一躍,跳上那截木頭。這一跳,震動之下,周圍黃沙突然全部開始掉落。露出更多的木頭來。方圓丈許之地,出現了一片網格狀的用胡楊木搭建的框架一樣的東西。這絕非是天然形成,倒像是人工搭建而成的屋頂木椽一般。

    黑洞洞的丈許大的網格狀的洞口洞開之後,下邊霍世鑑和田東新一邊咳嗽一邊叫喊的聲音清晰的傳了上來。

    “我們沒事……呸呸呸,公爺,下邊是空的,下邊是空的。咳咳咳。”

    所有人都驚愕之極,旋即相視而嬉。

    兩個時辰後,沙丘之間的祕密暴露於日光之下。

    在上千人的快速清理之下,兩座沙丘之間的沙子被盡數運走,露出了一條沙丘之間的通道。

    張延齡和張侖站在寬約十丈左右的通道里邊,看着頭頂上網格狀的胡楊木搭建的網格狀頂棚。頭頂的太陽照射進來,還有一股股的黃沙不時的飄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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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不可思議啊。居然有一條人工通道,真是離奇之極。”張侖驚歎道。

    張延齡點頭道:“確實很令人驚訝。你瞧,沙丘兩側用石頭建造了兩堵丈許高的石牆,便是擋住兩側沙丘的沙子滑落。再用胡楊木在石牆上搭建拱形頂棚,鋪上枯草或者枝條,目的便是防止落沙或者是流沙堵塞這條道路。常年累月下來,頂上的沙子完全覆蓋住了,卻被堅韌的胡楊木撐住沒有坍塌下來,下邊完全是空的。要不是霍世鑑從上面走動,踩塌了沙子,南北的出入口都被沙子封住的情形下,永遠也不知道這下邊居然是一條沙丘之間的古道。哈哈哈。”

    張侖連連點頭,他也看出了這格局了。兩側高大的沙丘旁邊用大石頭壘砌的兩堵牆就是保護通道不被沙子塌陷淹沒的。明顯是刻意而爲。搭建的頂棚雖然粗糙,但正是爲了防止時間長了,流沙掩埋了路徑的措施。

    或許之前還會有人來清理出入口的沙子。但是目前這狀況,起碼有個幾十年沒人來過了。

    “侖兄你瞧,西側的石牆坍塌了多處,那便是沙丘擠壓的結果。沙丘的力量巨大,靠着一堵石牆想要攔住是不現實的,好在我們運氣不錯,沙丘還沒移動到將石牆完全擠塌。否則這西邊石牆一倒,頂棚坍塌,沙丘的黃沙灌入,便完全沒有路了。真是運氣啊。”張延齡道。

    張侖點頭嘆道:“是啊,這是好兆頭。天佑我大軍,天佑大明。哎,延齡老弟心思縝密,若不是你堅持要瞧一瞧,我們還真是進退兩難了。”

    張延齡笑道:“我只能說,戰前多蒐集一些資料,瞭解作戰區域的地形和歷史還是很有必要的。若不是知道我大明洪武年間便有兵馬從這裏北上,我也不敢篤定這裏有路。”

    張侖深深嘆息,深以爲然,心中暗自欽佩。這個人之所以能取得巨大的成功,絕非偶然。他是真正下功夫動腦子的。比如出征之前,自己根本連河套之地的地形一無所知,完全靠着從別人口中知曉。張延齡卻去做了功課。事實證明,他不是白費功夫。

    張延齡和張侖站在通道中交談了許久,都認爲這條通道顯然是有人知道這裏的地形,所以特意打造。或許便是當年大明在河套駐紮的邊軍將士們搭造而成的。想想百年之後,大明軍隊又從這裏北上,還在享受前人智慧和汗水開闢的道路,真是令人唏噓不已,有時空交錯之感。

    道路打通之後,兵馬當即開始通行。誰通道狹窄只有十丈左右,但是足以讓所有兵馬緩緩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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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時辰後,到日落時分。十一萬大軍順利通過了沙丘橫亙之地,往前行了六七裏,在一片亂石戈壁上紮營休息。

    有了這前兩天的經驗,晚間所有的車輛用繩索捆紮組成圍牆防風沙,內側是戰馬和帳篷。十萬大軍組成上千個小型的防風營地。

    然而,這一夜星河燦爛,萬里晴空。除了遠處黑暗中野狼的嚎叫之聲外,無風無雨,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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