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心情正好，見江斌笑的燦爛，打趣道：“什麼事這麼高興？撿到寶了麼？”
江斌道：“臣給皇上帶來了好東西。”
朱厚照道：“什麼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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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斌一擺手，兩名侍衛擡着一隻大籮筐進來，籮筐裏是圓滾滾綠油油的幾隻大西瓜。
朱厚照笑道：“原來是這個。”
江斌道：“這可是西域產的大西瓜，胡商從西邊運來兩車，到了城門口便被搶購一空。臣恰好騎馬從那過，運氣好搶購了一筐。特地來孝敬皇上的。西域沙土種的大西瓜，沙瓤齁甜，滋味甚美。這大熱天的，皇上這幾天爲了慶功又喝了不少酒，正好喫些瓜果消消暑，養養胃。”
朱厚照點頭笑道：“不錯。有心了。”
江斌笑道：“這是臣應該的。”
朱厚照點點頭，往宮裏走。
江斌又道：“皇上，臣還弄到了一些佛郎機國運來的葡萄酒，孝敬皇上。這種天氣，喝冰鎮的葡萄酒最是養人。”
朱厚照停步看着江斌道：“今兒是怎麼了？又給朕送西瓜，又給朕送酒的。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求朕啊？說吧，什麼事？不要拐彎抹角。”
江斌笑了笑道：“沒什麼事兒，只是想孝敬皇上罷了。”
朱厚照看着江斌道：“江斌，你有事便直說，你要是矯情，朕可就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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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斌想了想，躬身道：“皇上，臣近日就要離開京城了。這是臣最後一次孝敬皇上了。臣明日便交接衙門事務，陪着我老孃回山西了。今日特地來向皇上辭行的。”
朱厚照愣了愣，問道：“不是說八月裏麼？”
江斌躬身道：“是，但我那老孃思鄉心切，一刻也不想待了。臣想着，反正皇上接替臣的人選也選好了，護國公英國公又在河套大捷，皇上也沒有煩心事了，臣也放心了。便來請皇上恩准，臣明日便打算動身。今後，臣不能侍奉在皇上身邊了，請皇上……龍體保重。”
說到後來，江斌聲音哽咽了。
朱厚照微微點頭，輕聲道：“也好。既如此，朕也不挽留你了。你去吧。朕會命人安排好你的職務，給你封賞些田產，你也好好侍奉你的母親便是。”
江斌跪下磕頭道：“多謝皇上，臣給皇上磕頭了。”
朱厚照擺擺手，嘆了口氣轉身往宮門內走。江斌咬了咬牙，吁了口氣，沉聲叫道：“皇上請留步！微臣還有個不情之請！”
朱厚照轉頭道：“什麼事？”
江斌道：“微臣侍奉皇上一場，即將離開京城，今後也很難見到皇上了。微臣想今晚陪着皇上賞月喝酒，最後一次侍奉皇上。”
朱厚照皺眉道：“有這個必要麼？今晚賞什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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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斌道：“今晚滿月，皇上這段時間也辛勞的很，微臣請皇上去太液池乘舟賞月，喝幾杯冰鎮的葡萄酒解暑納涼，聽幾首小曲。就像之前那樣。臣會安排好的，管教皇上滿意。皇上放心，臣不會說什麼其他的事情，臣只是想最後一次侍奉皇上賞月喝酒聽曲而已。如果皇上覺得沒有這個必要，那便當臣什麼都沒說便是。”
朱厚照沉吟片刻，緩緩點頭道：“也好，既然你一片心意，朕今晚便同你去泛舟賞月便是。不過時間不能太晚，明早朕還要早朝，解決一些北征軍糧草物資補充的事情。”
江斌大喜道：“多謝皇上，多謝皇上。那麼臣便去準備了。”
朱厚照點頭道：“你去吧。”
江斌磕了頭起身，躬身離去。朱厚照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道：“江斌還是挺講情義的，對朕，他是忠心的。”
一旁陪同的貼身內侍王安附和道：“是啊，江大人確實很忠心。哎，只是護國公和他不對付。江大人這一去，皇上身邊少了個知心人了。”
朱厚照轉頭冷聲喝道：“掌嘴！誰叫你說這樣的話的？”
王安嚇了一跳，忙跪地磕頭，連打自己幾個耳光大聲求饒。朱厚照呵斥了兩句，便也罷了。
……
漫長炎熱的白天，對很多人而言是一場煎熬。那些在烈日下挑擔抗包，趕車拉貨的苦力而言，這樣的白天漫長而焦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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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要流幾斤的汗，要在燙腳的地面上跑很長的路，要在起着老繭的肩頭再擔幾百斤上千斤的重物。
但對於有些人而言，這不過是一個在陰涼的微風吹拂下的一個長長的午覺的時間罷了。
朱厚照點了點頭，出了寢宮來到廊下，外邊的空氣熱烘烘的。雖然夕陽已經快落山了，但是氣溫還是挺高的，站在廊下一會身上便開始隱隱的出汗。
“皇上，要不要移駕西苑？這天氣，不如去船上喝些冰鎮葡萄酒，吹吹湖風，喫喫冰鎮瓜果。反正江大人都備好了。”王安提議道。
朱厚照表示同意，於是擺駕從乾清宮出來，沿着宮中道路往西，出西華門來到西苑。再沿着西華門外的太液池邊的道路往北走，便到了之前劉瑾着手打造的湖上街市。
當初劉瑾爲了討朱厚照的歡心，在太液池中打造了這個湖面上的水上街市。當時這裏有店鋪作坊青樓酒館等等，便是滿足朱厚照特殊的嗜好。逛街購物逛窯子一條龍服務。
不過劉瑾罪行暴露，倒臺被凌遲之後，朱厚照因爲寵信劉瑾，招致了朝野的批評。寵信殺父仇人的舉動，讓朱厚照陷入被動之中。所以，他不得不收斂自己，撤了豹房，也減少了一些荒唐的宮中嬉戲之事。
這座水上的街市，從那時起便不再熱鬧，因爲皇上不來了，那些所謂的街市上的營生便也沒有存在的必要的。那本來就是宮中太監宮女以及豹房之中的女子假扮的。
此時此刻，這座水上的街市空無一人，在水面上晃晃悠悠着。失修的浮板隨着湖面浪花的涌動輕輕撞擊着，生了水鏽和青苔的水上木樁矗立在水中，黑乎乎的剝落了原有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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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照耀之下，整座水上街市散發着腐朽的黴味，在水面吱吱呀呀的作響，像是隨時會坍塌的一片廢墟。而且空無一人的水上街市，更給人一種陰森幽閉之感。
朱厚照站在岸邊看着前方夕陽下黑乎乎的水上街市，皺眉道：“船呢？江斌呢？”
王安左顧右盼，忽然指着街市北邊的湖面道：“在那裏呢，原來是要從水上棧橋碼頭上船。”
朱厚照也看見了那條船。那是自己很長時間都沒有上去過的那條龍舟。看到那條龍舟，看着眼前的場景，朱厚照突然想起了劉瑾作亂的那天的情形。當時江斌和自己便在那艘龍舟上，劉瑾便是命人乘小船圍攻那條龍舟的，結果被張延齡和江斌阻止，被及時趕到的人挫敗。
江斌指揮着龍舟緩緩靠到了水上街市一側的棧橋上，跳下船來向朱厚照磕頭行禮。
“微臣恭迎皇上。臣適才乘船湖面上走了一圈，瓊花島西邊那裏夜風最大，水面最爲開闊，最適合賞月喝酒。不知皇上這麼早就來了，所以讓皇上久等了。請皇上恕罪。”江斌道。
朱厚照看着那艘龍舟，被裝飾一新，掛着宮燈，拉着彩幔，張燈結綵。船廳之中，擺着一張大大的圓桌，上面擺着大堆的瓜果酒水。
十幾名宮裝女子侍立在船廳之中，低着頭動也不動。
船頭上還鋪着紅色地毯，船首的龍首上還掛着綵球。
朱厚照看着那龍舟，覺得有些不適之感。具體哪裏不對勁，卻又無法言喻。似乎這船太花哨了些，很多裝飾顯得有些多餘。以朱厚照的審美，不喜歡這些太花哨繁瑣的裝飾。不過想到這是江斌的一片心思，朱厚照便也沒說什麼。江斌是個武人，還指望他有什麼好的審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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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都準備好了，咱們上船吧？”朱厚照笑道。
江斌點頭道：“恭請皇上船，
朱厚照點頭，江斌立刻吩咐，船上幾名撐船的侍衛將跳板搭好，江斌伸胳膊讓朱厚照扶着，兩人緩緩上了龍舟船頭。
船上衆人一起跪迎皇上，朱厚照擺擺手進入船廳之中，坐在爲他準備好的鋪着竹墊的太師椅上。
江斌吩咐開船，龍舟緩緩離岸，繞過空無一人的水上街市，想着瓊花島西側的大片開闊水域行去。很快，湖面上涼風習習，吹入船廳之中，涼爽舒適之極。朱厚照的心情立刻好了起來。
“江斌，這湖面上確實是涼爽的很。比宮裏還舒服。”朱厚照笑道。
江斌站在朱厚照身側，躬身笑道：“那是當然。而且皇上您瞧，其實月亮已經升起來了，一會太陽餘暉消失，便可賞月了。時間剛剛好。”
朱厚照轉頭透過船廳的開闊長窗，看向東邊天際。暮色之中，天空幽藍深遠。一輪滿月掛在樹梢。今晚確實是個滿月。
因爲今晚是七月十五，今日是中元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