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風流 >第1319章 凌遲
    行刑臺上刀光閃爍,人頭滾滾,血流成河。空氣中瀰漫着血腥和死亡的氣味。

    西市廣場上,圍觀的百姓們也沒有了之前的興奮和喧鬧,他們開始變得沉默,臉色變得蒼白。畢竟如此大規模的處決行動,帶來的震撼和恐懼是巨大的。

    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已經沒有膽量再看下去,有人紛紛退場,不敢再在西市觀看這殘酷的場面。但是,更多人的涌了進來。外場還有無數的人等着進來。況且,真正的好戲還沒有開場呢。

    監斬臺上,幾名監斬官和張延齡等人倒是依舊神色嚴肅,目光堅定。都是經歷過大風浪的人,個個心腸如鐵,根本不爲所動。

    凱瑟琳已經吐了好幾次了,幸好她早上聽從了張延齡的勸告沒有喫任何東西,只喝了一杯茶水。但即便如此,胃裏翻騰不休,連喝下去的水也吐了出來,嘴巴里苦澀不堪。從第二撥行刑開始,她便低着頭捂着嘴,再也沒有正眼觀看過。

    張延齡讓她離開這裏回家去,她卻又不肯。她想將這殘酷的場面完整的記錄下來,寫到她的書稿裏。雖然她覺得自己這麼做會留下長久的恐懼和噩夢,但是她豁出去了。

    所有被判斬立決的犯人全部被斬首之後,最嚴酷的刑罰卻剛剛開始。

    楊廷和,費宏,曹元,江斌,毛澄,胡祖光等人被押上行刑臺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們身上,所有人都明白,凌遲之刑即將開始。

    兵士們將楊廷和等人綁在碗口粗的十字形木柱上,令他們動彈不得。楊廷和披散着頭髮低垂着頭一言不發,適才他已經目睹了自己的兄弟妻兒侄兒們一一被砍頭的場面,他知道,他們臨死之前定然對自己恨之入骨。是自己害了他們所有人,讓他們承受無妄之禍。

    楊廷和當然悔恨交加,但是他知道悔恨已遲,也毫無意義。他很想因爲悔恨而發瘋,那樣自己便感受不到痛苦。但事與願違的是,他此刻腦子裏清醒無比,感官從來沒有現在那麼敏銳。

    廣場上百姓們議論聲,臺側行刑手磨刀的聲音,監斬臺上的官員咳嗽的聲音都無比清晰的傳入耳朵裏。甚至遠處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遠處普恩寺的鐘聲都清晰的傳入耳中。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否則怎會如此敏銳。但是身體的痛苦是真實的,繩索勒在手腳上的疼痛是真實的。

    楊廷和終於忍不住擡起頭來看向前方,監斬臺上的幾人他都認得。此刻定國公徐光祚正側着身子和張延齡說話,劉璟和洪鐘正陪着笑容側耳傾聽。大理寺卿張子麟正看着臺側的方向發愣。

    他們甚至沒有一個人正眼看向自己,這讓楊廷和感到一陣悲哀。

    楊廷和的目光掃視四周,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當初閹黨劉謹伏誅,便是在西市被執行凌遲之刑的。而自己當時就坐在監斬臺上,因爲自己當時便是監斬官。

    自己當時其實也並沒有在意劉謹的感受,只覺得他死有餘辜,受怎樣的刑罰都不過分,沒有半點憐憫。此時此刻,坐在臺上的張延齡等人,怕和自己當時的感受是一樣的吧。

    天道輪迴,報應不爽!

    “哈哈哈哈。”楊廷和忽然仰天大笑起來。他笑得渾身顫抖,張着嘴巴,露出半截尚未痊癒的舌頭,樣子着實嚇人。

    臺上衆人被他的笑聲所吸引,都轉頭看了過來。

    張延齡目光如電,盯在楊廷和的臉上,眉頭緊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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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鐘厲聲喝道:“逆賊楊廷和,死到臨頭,尚無悔意,法場癲狂,死不悔改。來人,堵住他的嘴巴,再加兩道繩索。”

    一名士兵上千,用粗麻布堵住了楊廷和的嘴巴,楊廷和再也笑不出聲了。

    江斌被綁在楊廷和的旁邊,他朝着楊廷和嘿嘿而笑,罵道:“狗孃養的,害死你老子我了。老子上了你的惡當。下去到陰曹地府,老子要天天把你丟油鍋裏炸。”

    除了江斌,曹元費宏等人面如死灰,始終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說。他們其實都已經嚇傻了。

    “王爺,諸位大人,時候不早了,可以開始了。”劉璟沉聲道。

    張延齡點頭。劉璟起身大聲喝道:“逆賊楊廷和及其同黨費宏曹元等人,弒君作亂,罪大惡極,依律處以凌遲之刑。今日當衆受刑,以昭天下,以儆效尤。行刑手,準備行刑。”

    刑臺側後方,幾名行刑手魚貫而出,來到監斬臺前向着張延齡等人拱手行禮後,魚貫登上行刑臺。當先的行刑手頭髮花白,相貌蒼老,一蓬花白鬍子如亂草一般堆在頜下,幾乎遮住了半邊臉。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人驚喜的叫出聲來。

    “貴爺,是貴爺。”

    “果真是貴爺,聽說他大病了一場,幾乎喪命,沒想到還能見到貴爺。”

    “不知今日誰能在貴爺手下受刑,那也不枉了。”

    百姓們紛紛議論着,欣喜的指指點點着,像是看到了一個崇拜的偶像一般,那走在當先的行刑手刑部資深劊子手李貴,人稱貴爺。

    貴爺是行內標杆,是傳奇人物。上一次他操刀凌遲的人正是劉謹,一轉眼已經六七年過去了。據說他早已退休不再操刀了,沒想到今日居然又重登刑臺。

    今日同時凌遲數人,跟在他身後的都是貴爺的徒弟。貴爺的凌遲技術,自成流派,不少人拜師學徒,傳承貴爺手藝。今日師徒同臺,可謂是行業內的佳話了。

    貴爺佝僂着背上了臺,身後的大徒弟伸手攙扶着他。饒是如此,貴爺走上行刑臺的時候還是有些氣喘。畢竟年過七旬,年前一場大病差點要了他的命,此刻身子依舊虛弱。這讓圍觀之人都爲貴爺捏了一把汗。凌遲是個手藝活,更是體力活,將要持續數日,不知貴爺能否堅持住。

    貴爺走到楊廷和身邊站定,將手中提着的大竹籃放在一旁。他的徒弟們各自站在他們即將行刑的對象面前。看起來,貴爺行刑的對象正是楊廷和。

    “哎,楊廷和也算不虧了。能在貴爺手中受刑,那算是他的造化了。”百姓之中有人嘆息道。

    這話引發了一片共鳴。能死在貴爺手中,確實是一種造化。貴爺手下,沒有無名之鬼。

    貴爺在萬衆矚目之下,神色自若。上得刑場上來,他的神態便變得不同了。如果說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每個人都在自己的領域爲王者的話,那麼這片刑場上,貴爺便是當之無愧的王者。

    “楊首輔,今日由小人來侍奉您老。所謂人生自古誰無死,不過早晚罷了。也不用懊悔害怕,你放鬆些,我下刀也容易些,你也少些痛苦。我只希望您老不要壞了我的名頭,最後的時候,我會給你一個最爽快的結尾。你好我好大家好。如何?”貴爺向着楊廷和拱手說道。

    這番話他不止一次說過,面對的是不同的人他都這麼說過。上一次聽這話的人是劉謹。上一次劉謹凌遲的時候這位楊大人坐在監斬席上,這一次他在凌遲柱上。但這對貴爺而言並不感到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誰在柱子上綁着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手藝一定要精,不能丟臉。

    上一次劉謹凌遲時,沒能捱過第三天,讓他名聲受損。這一次,絕不能如此,因爲這一次恐怕是自己最後一次登臺了。

    “嗚嗚嗚嗚無。”楊廷和口不能言,嗚嗚叫道。

    “你答應了?多謝楊大人。”貴爺微笑道。然後轉身開始從籃子裏將一包刀具取出來,在身旁的地上上一字排開。

    他的刀具和以前一樣齊全嶄新,大到長尺許的剔骨尖刀,小到只有小手指大小,薄如蟬翼的雪亮刀片。大大小小共有幾十柄。其中有不少奇形怪狀的刀具,是他貴爺的獨創。

    貴爺時常對徒弟們說,根據部位和肌肉紋理的不同,用不同的刀具下手,是一門學問。技術粗糙的劊子手,不懂這些。所以他們的手藝粗糙的很。人身體的肉有肥瘦之處,有緊繃鬆垮之處,刀具不同,力道不同,才能完成一場漂亮的行刑。

    貴爺告誡他的徒弟們,他貴爺門下的劊子手,若是不講究這些,凌遲不達千刀,凌遲下來的肉片厚薄不均,大小不一,亂七八糟,那是絕對不成的。要被逐出師門的。

    貴爺和以前一樣,心無旁騖的將刀具按照大小排列好,用烈酒洗刀,擦拭鋒刃。他攥着那些刀具的時候,手絲毫不抖,腰桿也挺直了起來,整個人像是年輕了二十歲一般。

    他的徒弟們也在這麼做,在一旁檢查着他們的刀具,做着行刑的準備。

    貴爺和他的弟子們檢查完畢,貴爺向着監斬臺上再一次的拱手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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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監斬官劉璟抓起令牌喝道:“開始!”

    令牌飛下監斬臺,落在行刑臺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貴爺一聲吆喝,轉向了楊廷和。

    人羣興奮起來,騷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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