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聞言臉色一變。
他們這些山匪,在一起多年,兄弟之間還是有些交情的,只不過,不如正常人那般牢靠,到了生死關頭,還是會互相懷疑。
可自打嚴力離開,他們內部也有許多不同的聲音,猜測嚴力究竟是背叛了,還是怎麼樣。
其中就有人想到,嚴力是故意出去,找機會刺殺秦風的。
這麼想的人,並不多,但如今被嚴力主動提起來,還是吸引了衆人的注意。
立刻有山匪冷笑一聲:“別信他!”
“三個月,你既然能弄得到刀,如何沒有機會刺殺秦風?”
“就是,你看他養的膘肥體壯,還換上了新衣服,這分明就是投靠了秦風了!”
幾個人評價一番,全牢房的山匪都又對嚴力冷眼起來。
嚴力笑了笑,他早料到會有這樣的聲音,這都是正常反應。
他不受干擾,繼續說道:“嚴力知道,先前的作爲,恐怕大家不能理解。我嚴力也不多做解釋,今日過來,就是爲跟兄弟們說說話,等嚴力說完,兄弟們若是覺得我嚴力該死,就用這把刀,砍死我便是!”
山匪們不做聲,目光瞟了眼那把刀。
那把刀雖然被扔在地上,但距離嚴力最近,而且他們一個個消瘦無比,身上也沒啥力氣,肯定不是嚴力的對手,去搶刀,八成會被嚴力先搶回去。
他們覺得這是個陷阱,沒有人輕舉妄動。
嚴力見狀,便直接開始了這三月生活的講述。
他從被放出去,到山上砍樹連番襲擊秦風都未得逞開始講,講到了他和秦風的對話。
把秦風那一番農民生活疾苦的根源和衆人說了,又說了秦風的兩個目標:提高畝產,和開墾山地叫農民擺脫地主的剝削。
聽得山匪們一個個挑起了眉毛,明顯有些感興趣。
接着,嚴力又說到了他和秦風的賭局。
賭約還沒跟山匪們描述完畢,山匪們就齊呼有假。
“嚴力,你把我們當三歲兒童?”
“哼,這種賭約,對那秦風,有何好處?”
“哼!你說秦風給了你赦免文書,還給了你銀子,有何證據?”
“不錯,無論賭局輸贏,秦風都得不到好處,他這種狗官,憑什麼和你這麼賭?”
嚴力突然大聲反駁一句:“住口!秦大人,他絕不是什麼狗官!我在他身邊三個月,對他的爲人清楚的很!你們只關心賭約,可如今賭局早已經結束,你們就不關心關心結果嗎?”
“結果?若是按照那賭局,結果應該是我等都被放出去了。你如今自己也進來了,不正說明那秦風……不講信用?”
“提高畝產?笑死人了……”
“一畝地產多少糧食,那都是定數,要看土地公和老天爺賞不賞臉。”
“老天爺不給活路,他一個縣官又能有什麼辦法?”
“就是……”
看着這些山匪,嚴力突然想笑。
因爲他曾經也是這般無知,認爲秦風什麼都做不了,然而秦風卻用鐵一般的事實,狠狠打了他的臉。
“好了!都聽我說!”
嚴力打斷了衆人說話:“今日,嚴力不是被投進這牢房的,而是因爲輸了賭約,願賭服輸,進來勸說兄弟們跟我一起給秦大人幹活的!”
“秦大人贏了,贏得嚴力我無話可說!我給秦大人耕種了一畝地,三個月!原本那塊地裏的莊家長勢最差,可我按照秦大人的妙法,愣是讓那一畝地,足足產了六百五十斤糧食!是別家田地產糧的兩倍!”
嚴力說着,從懷裏掏出來一疊紙,打開來攤在衆人面前。
那是秦風和他賭約約定之時,寫下的免罪文書和一百兩銀子,秦風還沒收回去。
“兄弟們,不信的,可以來看看這個!秦大人和我對賭的時候,爲了叫我信任,先給了我這文書和銀子。他說了,只要我贏了,可以直接帶着兄弟們離開。”
山匪們皺起眉頭,不敢相信嚴力的話。
“騙人的!”
“什麼文書,八成是那秦風胡亂寫些什麼東西騙你的!”
“嚴力,你可真蠢極了,白給秦風乾了三個月的活,現在還想來忽悠我們?!”
“白癡!”
衆人咒罵不已,但聲音之中,夾着一個與衆不同的:“我來看看。”
山匪之中,大多數人目不識丁,但也有一兩個有文化的,原本是秀才,因爲某些原因不得不進山當了山匪。
聽到嚴力這麼說,其中一個秀才忍不住從後面擠了出來。
他從嚴力手中把那疊文書給接了過去,仔細查閱了一遍,吸了口涼氣:“還真是赦免文書……”
“不錯,這白紙黑字寫的分明。你看,這一張張上面,都有你我的名字,這張是韓服的,這張是郭臺的,這張是李銘的,這張是胡繼祖的……”
嚴力見有人相信,面露喜色,一頁頁扒拉着給他指上面的名字。
那秀才山匪見嚴力指着名字一一念了出來,又是一愣,抓住秀才的手問:“你、不是不識字?爲何認得這上面的名字?”
“方纔我話沒說完……”
嚴力笑了笑:“秦大人的法子行之有效,便開了個學堂,把如何提高畝產,都教給了縣民。我嚴力幹了三個月,有親身經驗,秦大人便教我輔助教授,順便教我認了些字。”
“這上面的字,我都能認全了。”
說完,他又從那一疊最底下,把那一百兩銀票拿了出來,衝衆人揮了揮:“當初我雖然不識字,卻認得這一百兩銀票!”
“秦大人沒有讓任何人盯着我,就給了我一百兩。若我嚴力不是想着兄弟們,我早就拿着錢跑了!一百兩,我跑到江南,跑到漠北,跑到哪裏都好過活!”
嚴力砰地給山匪們磕了個頭:“兄弟們,咱們多年兄弟,我嚴力只求大家信我一次!”
“秦風說了,兄弟們幫他幹兩年的活,他願意給兄弟們赦免罪責,放我們自由。若是咱們願意,也可以在這寧海縣當個普通老百姓,給分田種,不必再當賊了!”
“我嚴力,拿向上人頭給秦風做保!”
說着,嚴力把刀從自己身前使勁兒往前一推,推出了三尺開外。
山匪們驚訝萬分。
這嚴力,把刀推開,頭埋在地上,這豈不是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他們了?
牢門鎖着,只要他們隨便一個拿起刀,立馬就可以砍了嚴力這“叛徒”的腦袋!
整個牢房裏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這秦風,究竟何德何能,竟然能讓嚴力如此信任,連命都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