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燕西身子一頓，轉過身去，拂了拂空氣中漂浮的灰塵，說道：“你怎麼在家”
“回家拿點東西，看見你的車子在，就上來看看。”程然踩着高跟鞋往儲物間裏走，勾着嘴角笑了笑，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來這裏也是要找點東西。”程燕西淡淡的開口。
“這裏都是些陳年時候不用的舊東西，你找什麼寶貝呢”程然掃了屋子一圈，嘴邊突然咧開一個笑容，“哎你看，這不是我當年用的畫板嗎”
程燕西蹙了蹙眉，轉過頭去。而程然含笑往裏走，來到窗邊，拿起佈滿灰塵的畫板，“看就是這個還記得它嗎”
程燕西的身子微微一僵，思緒好像回到六年前，回到那個暖洋洋的午後。
“燕西啊，今天陽光這麼好，我很有作畫的慾望哦”那個時候的程然還扎着馬尾，她拽着程燕西的胳膊，甜甜的撒嬌，“你就當我的模特好不好”
“模特”程燕西挑了挑眉。
“是啊看我們燕西長得這麼帥”程然雙手捧到程燕西臉上，來回摩擦，逗引小狗似的說道：“不當模特可惜了好不好嘛”
“一直坐在那裏，身子都僵了，不當。”
“你不是軍人嗎當模特可比站軍姿舒服多了，你這就怕了”程然挑釁的開口，說完，又變戲法似的換上了受委屈的表情，“還是你已經不喜歡我了連我的一個小小的請求都不答應”
“我不是”
“一定是”程然扁着嘴打斷程燕西的話，“你是嫌我年齡比你大，你是嫌我老了你不喜歡我了嗚嗚”
程燕西蹙了蹙眉，連忙從座位上起來，走到程然身邊，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慰道：“你別瞎想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喜歡你了只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也值得你傷心嗎不就是當模特，當就是了”
“真的嗎”程然立刻擡起頭來，臉上壓根無淚，她推着程燕西往窗邊走，埋怨道：“那你快坐好真是的，你幹嘛起來啊”
“我”程燕西張了張嘴，又無奈的搖搖頭，“你開心就好。”
那個時候的程燕西已經很穩重了，身上散發的王者氣勢讓程然總覺得自己還是個小姑娘。程然看着程燕西的俊顏，情不自禁的往程燕西臉上一親，說道：“燕西，你最好了”
程燕西臉上的表情淡淡的，沒再說話，只看着程然頗有架勢的支起畫板，拿出鉛筆。
“親愛的，再往左靠一點。”程然弄好了之後開口。
“恩。”
“好嘞”程然滿意的點點頭，“就這樣，不要動最好是笑一笑。”
“笑不出來。”程燕西面無表情。
“看到我還笑不出來嗎”程然朝着程燕西做了個飛吻的動作，又曖昧的朝他眨了眨眼。
“呵呵”程燕西沒兜住，還是笑了出來。
程然畫畫的時候，嘴上依然說個不停。
“燕西啊，你跟我說句話唄”
“模特不是不能說話嗎”
“額嘿嘿，那燕西啊，給我唱首歌聽怎麼樣啊”
“好啊，唱幾首軍歌還是沒問題的，你想聽什麼”
“軍歌算了算了老掉牙的歌兒我纔不聽呢”
程燕西一皺眉，心裏升起淡淡的不悅，“軍歌是軍人的士氣之魂，年代越久遠經過的洗禮越深，軍歌是帶有歷史厚重感的，不是老掉牙的東西。”
程然一看程燕西的臉微微有些垮下來，連忙放下鉛筆，跑到程燕西面前，抱着他的臉左親親右親親，甜言蜜語說個不停，“好嘛好嘛，我錯了還不行嗎等我把着畫畫好了，就送給你當賠罪的禮物好不好恩不要生氣好不好”
“好啦，快畫吧再不畫太陽都落山了，你辛辛苦苦取的景不就白費了”
“啊對哦”程然連忙點點頭，重新跑回到畫板前，開始認真作畫起來。
程燕西看着程然安靜的樣子，心裏才稍稍平靜了下來，她心裏偷偷地想，如果程然什麼時候都能靜大於動就好了“程燕西，坐好” 剛過了一會兒，程然又開始說話了。
“好。”
“不許亂動哦，知道嗎”
“好。”
“眼睛程燕西，你的眼睛太難畫了”
“那是因爲，我的眼睛裏全是你。”
那是當年他說的最像情話的一句話了。
程燕西的思緒慢慢收回來，看着眼前的程然，默默抿了抿脣。六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也留下了很多東西，如何取捨，他已經很明白了。
“你還記得這幅畫嗎”程然突然拿着畫板上那泛黃的畫紙舉到程燕西面前，“看這幅畫，上面只有你臉的輪廓，嘴巴、鼻子都有了，卻沒畫眼睛一直到現在，這幅畫都沒完成。”程然語氣裏的惋惜之情很明顯，她深情的望着程燕西說道：“燕西，什麼時候，我們再把這幅畫完成吧就像我們兩個人的人生總該有個完美的結局”
話音剛落，程然就擡起手來，緊緻保養的手緩緩往程燕西臉上摸去。
“別鬧了。”程燕西微微別開臉，正好躲過程然，她的手一下子，尷尬的停在半空中。
“燕西”程然委屈的叫了一聲。
“我要找的東西已經找到了，時間緊急，我得下去了。”程燕西轉身抱過那個大禮盒，就要往外走。
“不讓你走”程然一下子張開雙臂，攔在門口，“我的話還沒說完，不許走”
程燕西眉頭一皺，“你還要說什麼”
“你現在都不在乎我的感覺了是嗎”程然委屈的質問，“以前我只要嘟一下嘴，你都會來問我怎麼了，更是不捨得說我一句不好現在連聽我說句話都不願意了嗎”
“你應該知道，我們現在是姐弟我不能像以前那樣對你了，你也不可以再像以前那麼要求我了你明白嗎”程燕西儘量用平和的語氣開口。
“我不明白”程然猛的搖了搖頭，眼眶微微泛紅，“當時離開的機票是那些大兵硬塞到我手裏的他們一路將我送到機場我連給你打電話、發短信的機會都沒有當年在機場的畫面你都忘了嗎你怎麼從部隊裏趕回來，怎麼讓我不要走你都忘了嗎”
當年，爺爺想悄無聲息的送程然走，他在最後一刻得到消息，從部隊裏直接趕到機場。那個時候程然剛剛過安檢，他瘋了一樣的叫住她，兩個人在機場大廳裏上演了一出生死離別可最後的結果卻是，兩個人連手都沒有碰到。安檢處前一排荷槍實彈的大兵拿着槍指着程然，她要是不走，身體立馬就能變成馬蜂窩程然身影消失的那一刻，他覺得天都塌了，因爲從母親過世到當時那段時間，一直是程然在陪着她，程然一走，他的生活似乎沒有什麼值得依戀的了。可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卻漸漸適應了這樣的生活，他竟然覺得，沒有程然的生活，其實也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