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涼輕車熟路帶着三三來到醫療專護處，溫堇言也跟了上來。
程老爺子一躺就是將近三年，醫生都說，若是今年醒不過來，再醒過來的希望就很小了，可她一直在等一個奇蹟。
“三三。”季涼抱着三三來到程老爺子的病房裏，說道：“今天我們又來看太爺爺了，你問問太爺爺有沒有想你啊”
小三三坐到牀邊，拉着程老爺子佈滿皺紋的手，奶聲奶氣的喊道：“太爺爺，三三來看你了。”說完之後，扭過頭去看季涼，問道：“媽媽，太爺爺一直睡覺覺，都不跟三三說話，太爺爺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啊”
季涼眼眶一紅，忍着哽咽說道：“快了，很快了。”
房間裏有些安靜了，溫堇言抱着三三守在一旁，看着季涼給程老爺子捶腿捏手。兩年多以來這已經成爲季涼的習慣，她以自己的方式回報着爺爺的恩情。
“醫生說多做按摩會好點。”季涼一邊給老爺子捶腿一邊開口，“雖然每天護工都有按摩，但是我還是覺得自己也多做一點比較好。”
“堇言，你要是覺得無聊，先離開就好了，我跟三三在這裏就行了。”
“沒關係。”溫堇言淡淡的開口，“我不覺得無聊。”只要能看着你，永遠都不會無聊。溫堇言又看了躺在病牀上的程老爺子一眼，心裏默默腹議。程老司令，雖然很抱歉、很唐突，但是還是想說，我喜歡季涼。程燕西那個傢伙既然不好好珍惜，那就只能由我來守護季涼了。
三三跟溫堇言很合得來，兩個人不知道在玩什麼小遊戲，三三被逗得咯咯笑。
鈴鈴鈴
正玩的不亦樂乎，溫堇言的電話突然響起來，他只能將三三放到牀上，道了聲歉，退出去接電話。
“媽媽，我給你唱歌歌好不好”三三坐在牀側，突然開口。
“好啊，三三學了新歌嗎”季涼好奇的問道。
三三點點頭，扯着嗓子開始唱，“爸爸的爸爸叫什麼，爸爸的爸爸叫，叫爺爺，媽媽的爸爸叫什麼，媽媽的爸爸叫外公”
三三奶聲奶氣的唱着，吐字有些不清，歌詞也念得斷斷續續的。可從第一句開始，季涼的臉色就變得不那麼好看了。
季涼有些不安的絞着手指，聽三三嘴裏喊出爸爸兩個字，她的心情無比複雜。
三三唱了幾句就不唱了，天真的看着季涼，“太爺爺是什麼”
“恩”季涼一下子回過神來，連忙道：“太爺爺就是爺爺的爸爸。”
三三一臉疑惑，突然問道：“那爸爸是什麼”
季涼心裏咯噔一聲，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嘴脣也微微顫抖起來。三三快兩歲了，但是她作爲母親，從來沒有教過她爸爸是什麼概念，她是在逃避。不論時隔多久，一想起那人不承認三三，她還是覺得心痛，可現在三三突然問出來，卻讓她慌了神。
她怎麼忘了，三三總有一天會知道爸爸是什麼，可是現在她該怎麼辦
“三三想知道爸爸是什麼嗎”
背後突然響起溫堇言的聲音，季涼條件反射的轉過身朝門口看去。
溫堇言不知何時已經回到病房，剛剛也聽到了三三的問題。看到季涼無助的樣子，忍不住上來解圍。
“想”小傢伙用力的點了點頭。
溫堇言走到牀邊將三三抱了起來，“爸爸呢，就是要跟媽媽生活在一起的人，爸爸會跟媽媽一起陪着小三三長大，爸爸會保護媽媽跟三三，會賺錢給三三買好喫的。”
小傢伙嘟起嘴來，有些委屈，“那三三沒有爸爸嗎”
季涼抿了抿脣，嗓子越來越乾澀。
“三三這麼可愛，肯定會有爸爸啊”溫堇言假裝沒有看到季涼那不自然的樣子，哄着三三，說道：“三三覺得誰可以保護你跟媽媽，誰對三三跟媽媽最好，就讓他來做你的爸爸好不好”
季涼煙波微轉，聽着溫堇言的話，莫名覺得感動。
三三做思考狀，沉吟了幾秒，說道：“那三三要蘇楠阿姨，做，做三三的爸爸。”
“咳咳”季涼一聽，撲哧一聲笑出來，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連忙咳了起來。
溫堇言也是被三三的回答搞得哭笑不得，嘴角彎着一個很大的弧度，說道：“三三，蘇楠阿姨不能當你的爸爸。蘇楠阿姨是女生，只有男生纔可以當爸爸的。”
“男生”小三三唸叨着這個詞，突然眨了眨眼，滿臉期待的看向溫堇言，“溫叔叔，你是男生嗎”
“是啊。”溫堇言忙不迭點點頭，眼中的期待越來越多，慢慢引導着三三往自己想讓她
眼看着話題越來越跑偏，季涼似乎都能想到三三下一句能問出什麼，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叩叩叩
只是季涼還沒來得及說話，房門卻被人敲響。
“進”季涼鬆了口氣，從凳子上坐起來。
“季小姐在呢”走進來的是專門負責程老爺子起居的男護士，小齊，他端着盆走進來，說道：“我來給老司令擦擦身子的，既然季小姐在，我一會兒再過來吧”
“辛苦了，麻煩你了。”季涼一臉感激，“謝謝你，小齊。”
“不客氣。”小齊害羞的撓了撓頭，“那我先出去了。”
季涼點點頭，衝自己的女兒說道：“三三，跟齊叔叔說再見。”
“齊叔叔再見”三三在溫堇言懷裏，乖乖的揮了揮手。
“三三真乖”小齊笑了笑。
突如其來的打斷，讓剛剛的話題進行不下去了。溫堇言有些無奈，突然想起剛剛的電話，抱歉的說道：“小涼，我剛剛接了個電話，有點急，公司那邊讓我回去一趟。”
“啊，那你快回去吧。”季涼走到溫堇言面前，“我來抱着三三吧。”
溫堇言有些不捨得點點頭，將三三放到季涼懷裏，問道：“你幾點從療養院離開”
“我也不知道。”季涼搖搖頭，“看情況吧。”
得到如此模糊的答案，溫堇言低頭看了看手錶，乾脆自己做決定，說道，“現在是下午一點鐘，我三個小時後回來。在我回來之前哪裏都不許跑，跟三三好好在這裏等我。我回來接你。”
季涼可以感覺的到溫堇言身上散發出來的越來越濃的霸氣，雖然依舊溫暖，卻跟學生時代不同了。他說他會回來，她竟然產生一種要聽他話的感覺。
“不說話就是答應了”溫堇言笑了笑，看着呆呆地季涼，突然湊過臉去，再靠近她幾公分的地方停下。
季涼嚇了一跳，眼睛猛地睜大，感受着溫堇言噴灑過來的溫熱氣息，心臟跳的越來越快，結結巴巴道：“你你要”
溫堇言沒有說話，只是腦袋一偏，突然親了三三一下。
季涼愣住，反應過來之後，臉色蹭的一下子爆紅。她，她還以爲溫堇言要
“吧唧”一聲，三三回了溫堇言一個吻，甜甜的說道：“溫叔叔，你快點回來。”
“恩，乖乖跟媽媽等着溫叔叔回來啊”
“恩恩。”小三三用力的點點頭。
溫堇言擡了擡手，摸了摸三三的髮絲，猶豫了一下，僅僅一下，又揉了揉季涼的髮絲。揉完之後，不等季涼反應便離開。
咔噠一聲過後，季涼的嘴角輕輕彎起。
溫堇言一出病房就連忙加快了腳步。
“孫子什麼時候過來”
“我也不知道，聽見主任說下午來。”
“什麼時候冒出來了個孫子”
“我也納悶兒呢”
走廊上兩個迎面走來的護工正邊走邊聊着天，溫堇言聽了幾句，只覺得雲裏霧裏，沒有去管，直接加快了腳步。
走出建築，外面天氣一片晴朗。溫堇言往停車區走去，剛坐上車子發動起來，卻與一輛駛進療養院的越野車擦肩而過。溫堇言下意識的從後視鏡一瞥，似乎是掛了軍牌的
溫堇言的瞳孔驟然一縮，忙探出頭去向外看，只是那輛車子早就拐了個彎不見，他連車尾都沒有看到。
嘀嘀
車子後面響起催促的鳴笛聲，溫堇言無奈，重新坐回到駕駛座上，踩住油門，車子如離弦之箭駛出了療養院。
肯定是他太敏感了，就像這兩年來，每次看到掛軍牌的車子都緊張不已，生怕那車子上坐的人是程燕西。即使程燕西已經跟季涼離婚，可他心裏還是覺得不安。
這次，不會這麼巧。
醫療專護病區的建築前，那輛掛軍牌的越野車緩緩停下。
“首長，到了。”司機兼警衛員喊了一聲，通過後視鏡，朝坐在後座的男人看去。
“恩。”男人應了一聲，聲音沉沉的。他本來是低着頭的，頓了兩秒，擡起頭來，透過車窗玻璃向外看去。
車窗玻璃上映着男人的樣子。那是一個俊美中透露着霸氣的男人，立體的五官讓他顯得無比堅毅，緊抿的薄脣，深邃的目光，高挺的鼻樑，簡直是上帝的精心之作，那張臉幾乎可以用完美來形容。
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許久未出現在大衆視野中，濱海軍區最年輕的少將程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