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川梁的路，因爲時不時的餘震而顯得越發艱難。天公不作美，偏偏這個時候天空又下起了雨，萬一再來一場滑坡，後果不堪設想。白天天色已經陰沉的厲害，若到了晚上
“車隊只能再往前走兩千米。”車裏，程燕西的對講機傳來聲音，“前方道路已經被巨石堵塞，只能靠雙腿往前走，但是距離受災最嚴重的村落還有一千多米。”
收到前方傳來的消息，程燕西收回對講機，望了望車窗外的大山和落石，心情有些複雜。天災是不可避免的，但願，不要有那麼多傷亡。
“有些事不是我們想避免就能避免的。”季涼瞥了程燕西一眼，“一個人的身上的擔子很重，但不要被責任壓垮，做好該做的已經很厲害了。”
程燕西淡笑一下，揶揄道：“你會讀心術啊”
“切。”季涼小聲抗議一下，“程首長，你真的要去災區嗎”季涼不斷確認。因爲憑程燕西少將的級別，真的，完全沒有必要親自來，來了，還要幾個警衛跟着他當成被保護的對象。
“這是我的責任。”
車隊終於行駛到道路不通的地方，所有人齊齊下了車。南江部隊二團團長鄭延明是此次救援行動的總指揮，他已經將安排分配給各個長官。
有的人留在原地安營紮寨，有的人揹着行囊徒步前行，前往抗戰救災第一線。
季涼揹着自己的東西，跟在三連隊伍最後，眼前已經沒有完整的路了，看到的只有山和巨石，只能一腳一腳踩在巨石上往前走。
“給我你的揹包。”程燕西本來走在隊伍最前，將領軍的任務交給徐秀雲之後，自己飛快的折回了季涼身邊，果然看到她笨拙的樣子。
季涼擦了把汗，“我沒事的。”
“不是有事沒事。”程燕西霸道的將季涼身上的揹包扯過來，“照你這樣走，會拖全軍的後腿，我是顧全大局，你以爲我在討好你嗎”
鈴鈴鈴
正說着，季涼口袋裏的電話突然響起來。
“抱歉。”季涼道了聲歉，拿出電話，一看是溫堇言，連忙接起，“喂堇言怎麼了”程燕西腳步一頓。
“川梁地震了，離你們部隊那麼近，你有沒有事啊三三有沒有事”
“我們都沒事哧哧喂堇言，你聽得到嗎”季涼說着，突然電話裏傳來一陣忙音，溫堇言的聲音也斷斷續續的。
程燕西哼了一聲，“再往前走更沒信號。”
季涼蹙了蹙眉，將手機舉得老高找信號，重新給溫堇言撥過電話去，“喂堇言”
“小涼，怎麼回事剛怎麼掛斷了”
“沒信號了，我在川梁呢，馬上就要去救人了，我很好，你不要擔心。”
“你在川梁”溫堇言不可思議的叫了一聲，“那裏有多危險你知道嗎地震，泥石流，滑坡你趕緊給我回來”
程燕西討厭死溫堇言這種語氣，這種一副對季涼負責，將季涼的大小事情包攬的態度。不就是男朋友嘛他還是季涼的首長呢在軍隊，他纔是季涼的負責人
想到這裏，程燕西一把奪過季涼的手機，“那個誰，你，你叫溫堇言是吧，現在季涼跟我在一起，很安全安全得很”
“喂程燕西你別鬧快把手機拿給我”季涼掙扎着，卻被程燕西一下子抱在胸前，固定着她的身子。
“你程燕西”溫堇言咬牙切齒。
“對，就是我”程燕西得意洋洋，“馬上就沒信號了，你也別打電話了，再見”說完，將手機竟揣回了自己的口袋。
“喂程燕西”
嘟嘟嘟
“程燕西，你幹嘛”季涼大叫，“給我手機啊”
程燕西放開季涼，“我們救人不比上戰場輕鬆，我要你專注，所以，手機沒收，反正留着也沒有用，沒信號。”
“你”
“教官，你們怎麼還沒跟上來”對講機裏傳來徐秀雲的聲音。
“馬上過去。”程燕西回了一句，挑眉看着季涼，“走吧”
季涼嘆了口氣，跟上程燕西的腳步。
五百米的距離，一行人整整走了半個多小時，只是越往震中走，道路卻越溼滑，泥濘不堪。先遣部隊已經在空曠的地方駐紮，一個個帳篷豎立起來。
“你們先留在這裏，我跟
二團的人先去前面看看情況。”程燕西站在三連隊列前，連包裹都沒摘下來就要離開。囑咐完之後看了季涼一眼，“我走了。”
“嘖嘖。”程燕西搖搖頭，“你這傢伙，就連關心的話說的都這麼讓人不愉快。你就放心吧，老子還沒活夠，不會這麼早掛的。倒是你，可千萬別把小身板兒留在這裏了。”
季涼嘆了口氣。程燕西你說話也不好聽。
轟隆
程燕西他們剛走不久，駐地就又震了一下，耳朵裏全是轟隆聲，有逃出來的難民說，前面的路也不好走，靠海近的地方都已經被淹了。
季涼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一邊跟其他人安撫災區裏逃出來的人，一邊分神擔心程燕西的狀況。當天下午，出來的人大半都是斷了氣的，剛開始季涼還不忍心看，後來死人見的多了，她竟有些麻木了。
程燕西帶着十來個人往西走，一行人走了三百米遠，途中見的，也全都是已經斷氣的人。有地震時被東西砸死的，有被洪水淹死的
等終於看到村子，眼前的狀況，卻遠遠超過他們的預料。村子不大，但地勢低窪。程燕西他們站的地方，比村子的屋頂都要高。房屋已經倒塌了三分之一，有三分之一被泥石流和洪水淹沒，只剩三分之一搖搖欲墜。
“救命啊”
“快來人啊救命啊”
一間屋頂上站了好多了，揮舞着能揮舞的東西，奮力求救。還能看見活人，也算是好的
“快準備皮艇”程燕西吩咐，拿着望遠鏡觀察周圍的地勢，判斷有沒有再發洪水的可能。
皮艇很快紮好，兩三個人一艘皮艇，划着往災民所在的地方趕去。
雨已經越下越大，程燕西一行人都穿上了透明雨衣，但似乎沒用，衣服很快被浸溼。皮艇來到村落前，屋頂上的人像是看到希望，爭着搶着往皮艇上跳。
“一個一個來，不要搶”程燕西大吼一聲。
“一個一個來，不要搶”駐地那邊，成批的災民被送過來，季涼站在帳篷前，將水和餅乾一個個的送到災民手裏，“大家都有份，不要急，不要搶”
“哇嗚嗚”突然有個小娃娃嚎啕大哭，季涼扭頭一看，只見一個滿臉尷尬的小兵抱着那小女孩。
“怎麼回事”季涼連忙走過去。
“這孩子的媽媽死了。”
“給我吧”季涼什麼話都沒說，將小娃娃接過來，一邊哄着他，一邊往帳篷裏衝奶粉去了。
接連三天，季涼餓了就喫壓縮餅乾，不想喫的時候就着水硬塞下去，喫不好沒關係，睡覺睡不踏實也沒關係，最讓她受不了的是陰雨連綿的天氣。
可她一直忍着。
程燕西那邊更是馬不停蹄，三天他就回了兩次營地，每次回來，還沒歇歇腳就又出發了。只是，每次回來程燕西都會跟季涼打個招呼，有時是一個簡單的眼神，有時是一句簡單的問候。
只是這樣得知彼此一切都好，已經能讓自己心安。
第四天一早，天上突然出現太陽，整個營地的人都興奮起來。
“不好了”只是愉悅的心情還沒放大，一直跟着程燕西的大兵卻衝進帳篷，“程首長，程首長他失蹤了”
“什麼”季涼一下子站起身，揪住那人的衣袖，驚慌失措的問，“你說誰失蹤了程燕西失蹤了你說的是程燕西”
那大兵點點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昨天晚上，程首長跟我去救一個跑上山的小男孩，首長讓我在皮艇上等着，他一個人上了山，結果等了半天，小男孩自己跑出來了，說那個穿軍裝的叔叔被困住了，要我回來找人救他。”
“所以你就回來了”季涼突然大吼一聲，眼眶泛了紅，“所以你就這麼回來了你爲什麼不去救他你爲什麼不跟他一起”
“當然不是”那大兵一臉悲痛，“我當然要返回去救首長，可是我剛要上山，結果泥沙滑了下來，將山路封死了我划着皮艇，遇到救援隊的人，已經讓他們上山救人了。我，我是回來報信的。”
“趕緊派人去找”鄭延明一拍桌子。
“我，我也要去”季涼猛地回過神來，“我要去找程燕西”
“季指導員你不能去”鄭延明想都沒想的拒絕，“你去了對救援一點幫助都沒有。”
“不，我一定要去”眼裏的淚就掛在眼眶上，季涼死命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我一定要去找他，如果你不讓我去，我就自己去我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