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婉的話，聽入了三叔五叔的耳朵裏。柳嬸在門口納鞋底，回頭應了一句：
“他爹，你還記得我孃家那個村裏的洪秀才不？我覺得，他可以。”
程三叔似乎想了一下，看着大家都看着他，他也點點頭說道：
“是有這麼一個人，現在在做什麼我還不清楚。當年據說書是讀得不錯的，只是因爲不肯幫着同年作弊，而那同年卻是個官家子弟，所以，洪秀才就沒再能考上。也就不再去考了，倒是回鄉種田了。”
“多大年紀？”
程五叔問道。
“可能是三十多不到四十歲吧。反正我出嫁的時候，他才入學。那時也就幾歲。”
柳嬸說道。
“前幾年我母親病重，我們回孃家去正好是聽說他都要進考場了，然後被人誣陷說帶什麼題，然後趕出考場了。回到家來大病了一場後，不再去考，就在家種田。只是多年讀書的人，不太會種田，家裏有的幾畝地，好像被他賣得差不多了。”
程三叔想了一下說道：
“別說，讀書這種事，本來我們這種鄉下人是很難有的，他倒是不錯，聽說一路考秀才也是很順利的。要不，我去打聽一下這個人？”
程三叔一邊說，一邊看着蘇小婉和袁弘毅。
柳嬸在門口說道：
“這不要過年了麼，我們去給他姥爺他們送個節吧。”
程三叔點點頭，看看蘇小婉說道：
“你對讀書人這些有見識，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家裏交給弘毅看着點兒。”
袁弘毅點了點頭，蘇小婉也是想去看看這個秀才真的有沒有水平。
晚上的時候，蘇小婉問起袁弘毅，柳嬸孃家還有些什麼人。這麼過去肯定還得帶點兒什麼禮物吧。
袁弘毅說他沒去過。但原來在柳嬸面前生活的時候，曾聽他們講過，好像柳嬸的父親還在。在鄉下都算得高壽了，好像七十來歲了。
柳嬸還有兄弟，只是好像兄弟媳婦不是很和氣，和柳嬸過不來。所以，柳嬸也很少回去。
蘇小婉敏感的問道：
“是不是因爲程家窮？”
“嗯，聽說三叔當年娶柳嬸，還受了點委屈的。只是長輩們的事，我們也不好打聽。”
蘇小婉明白了。可能不只是委屈，更可能是侮辱。
不過這些年過來了，兩老可能都不計較那些了吧。
說好的事說辦就辦。本來柳嬸說要去鎮上買些東西回孃家的。蘇小婉嘆口氣的指着西廂房裏的東西說道：
“嬸，你還買什麼買。你看看那屋子裏，現在全是那些東西，還用去買麼？我和弘毅只是一直叫着你們叔和嬸，但在我們心裏，你們就是爹孃，是爹孃還和我們計較這麼多做什麼？”
柳嬸一拍手哈哈笑道：
“行，兒媳婦說了算，你說從這裏拿就從這裏拿。別說，這有些糕點不趕着吃了，放久了還真的不太好。”
程三叔沒說啥，昨晚袁弘毅專門和他說了話。還說了過年讓大哥二哥兩家都到這裏過年。反正這邊這麼多的東西，過年貨也不用再去辦了。
蘇小婉和柳嬸好好計劃了一下，聽說柳嬸孃家現在有一個老人，有柳嬸兩個兄弟，柳嬸大哥柳江一家，和小弟柳河一家。
柳家在他們柳嫁村也算是一箇中等家庭，人口也不是少。但因爲老太爺還在，所以還沒有分家，只是沒分家家裏就三天兩頭都有人吵架。
說到這個，柳嬸笑道：
“所以，當初我們家說分家，我馬上就同意了。真的，強留在一起吵吵鬧鬧的也不好，不如讓他們各自去奔自己的前程。現在倒是好，看那兩個，倒是還好得真和姐妹一樣了。”
柳嬸說的何蓮和何英倒是真的，現在分家了兩姐妹關係似乎又找到了孃家裏的感覺。
何蓮過幾天應該就要生了，柳嬸說先回孃家去送節，回來後她也要搬回老宅去看着，何蓮要是生了她這做婆婆的總得看顧一下。
蘇小婉看看廂房裏的東西，各種的糕點就點了一個桌子。
蘇小婉上前分理了一下，然後拿來兩個筐子，分別裝了一些，讓洪全給他媽還有他二嬸提了去。
然後拿了幾盒放到一邊說道：
“嬸，我們拿給老太爺和大舅舅二舅舅這些行不？”
柳嬸拿回來兩盒說道：
“不用給他們，只給我爹帶兩種好克化的就好。”
除了這些外，還有一些乾果什麼的，蘇小婉也說拿布袋裝一些，這拿去舅家肯定有小孩子。過年小孩子就好喫這一口了。
可是柳嬸又放下說道：
“不管，這個可以，給我爹喫就是了。小婉，不用管他們，我與我嫂子和弟媳婦都不太合得來，他們也不歡迎我回去，生怕我回去沾了他們的東西。我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包括後來有了弘毅，從小到大，都沒有一個喫過舅舅們的一顆糖，我們窮得一天喫得一餐喫，只給孩子們喫米糠時，都沒喫過舅舅們一顆米。”
說起以前的心酸，柳嬸紅了眼睛，也哽咽着說不下去了。
“你以爲他們不好麼？他們家年年有剩餘的米拿去賣錢。賣了錢來買布做衣服。當年，因爲生了西山，我一點奶水都沒有家裏喫的沒有，兩個大的孩子餓的直叫娘。小的沒奶，沒辦法了，我讓你三叔去找我娘。結果，我娘給你三叔三合米被我大嫂看到了。強行把米拿了回去不說，還說你三叔腳上的鞋是偷的他們家的。非要你三叔脫了。”
“後來，你三叔光着腳走了回來。什麼都沒要到。我們孃兒幾個痛哭一場。然後你三叔進山打了兩天獵，纔打到一隻雞，殺了雞一家人就望着那個鍋，一鍋湯都沒剩下。就着野菜一起吃了。”
說着柳嬸就哭了。
小婉真的沒想到柳嬸孃家的人是這樣的，還說兄弟姐妹要守望相助，但這樣的兄弟還要來做什麼？
柳嬸都說不拿，那就不拿吧，但給老爺子的，就多準備一些。
小婉回屋去抱了一匹布出來說道：
“嬸，給老爺子做個衣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