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將話題轉移了。
“對了，唐允怎麼還在你身邊，你們不是已經……”
提起唐允，沈意嘴角的笑容，便斂了下去，眼底有些茫然。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要我離開的也是他，不讓我離開的也是他。”
其實，她自己心裏也清楚，有了小念跟腹中的這個孩子，她想跟唐允徹底撇清關係，是不會那麼容易了。
兩人沉默着，誰都沒有再說話。
因爲懷孕，加上一夜沒睡的緣故，沈意躺在牀上沒多久，便睡着了。
夏曦羽給沈意蓋上被子，才悄悄地從房間離開。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遠遠的，便看到申擎跟申父站在某處爭論着什麼，兩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夏曦羽擰起了眉，往他們走去。
“爸，去世的是我的岳母，是我老婆的母親，葬禮我不管誰管？”
“你老婆的母親？你還記不記得你自己的母親？你是不是娶了夏曦羽，就忘了你自己的母親是怎麼死的？”
申擎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沒有注意到右手邊的角落裏，站着一個人。
“我沒忘，但這件事跟小羽有什麼關係，既然我娶了她，跟她領了證，她就是我申擎名正言順的老婆，不管你怎麼反對都好，我絕對不會跟她離婚的。”
“你……”
申父的臉色，變得鐵青，氣得渾身顫抖，“你……你當初是怎麼跟我說的？讓你順順利利地娶夏曦羽，就能拿到夏琳手中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加上夏曦羽手中的百分之三十，我們就能輕輕鬆鬆地得到夏氏，一旦夏琳死了，你就跟夏曦羽離婚，是不是你說的？”
“是我說的。”
申擎的臉色，也很難看，目光中不容置否的堅定，氣得申父更是咬牙切齒。
“既然記得，你現在又是什麼意思？這麼盡心地操辦夏琳的葬禮，跟夏曦羽之間離婚的事閉口不提，秦羽等了你這麼多年，你打算繼續晾着她到什麼時候？”
“爸，我說了，我不……”
“伯父。”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他右手方響起，震得申擎整個人愣在了那裏。
夏曦羽從角落裏走出來，神情淡漠，蒼白的臉上，蒙着一層寒霜，雙眼無神地在申擎臉上掠過。
申父也沒想到夏曦羽會在這個時候出來，看她的臉色，應該是聽到了他們父子的對話了。
這樣也好，省得到時候還要跟她多費脣舌。
夏曦羽走到申父面前，平常還會叫一聲“爸”，此時此刻，她甚至覺得這樣的稱呼會格外諷刺。
“伯父請放心，婚，我一定會離，到時候申擎要娶誰，都跟我沒關係，我只是希望伯父能讓我母親的葬禮平平靜靜地過去，讓她走得安心一些。”
申擎看着夏曦羽平靜的面容，指尖，深深地陷進了掌心之中。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剛纔跟父親的對話，會讓這個女人誤解到什麼樣的程度，可是，他怎麼去辯解。
當初，他確實是用這話，才勸得動他父親，讓小羽歡歡喜喜地進門。
聽她此刻把離婚的話題說得這麼輕鬆，他心中的痛，比他想象得還要激烈。
“如果伯父怕我反悔的話，我現在可以給你寫張保證書，找幾個人來公正。”
“夠了，小羽！”
申擎沉冷的聲音，打斷了夏曦羽繼續說下去。
她說的每一個字，無疑是在他的心上又劃了幾刀。
夏曦羽笑了笑，袖口下，陷進掌心的指甲，已經沒有了血色，掌心之中，泛出了淡淡的血絲。
她回頭看向申擎，道：“我只希望讓我媽能安靜地走，希望申總能配合。”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在申擎父子面前離開，掌心中的刺痛，她感覺不到，心裏的疼，早已經覆蓋了一切。
“爸，我不希望這場葬禮出什麼差錯，請好自爲之。”
申擎的話，說得一點都不客套，哪怕面前站着的是他父親也一樣。
申父對自己這個兒子的性格是很瞭解的，這話雖然說得沒有太難聽，但是，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葬禮，他自然不會鬧，但是，如果想要讓他答應繼續讓夏曦羽留在申家，也休想。
他並沒有在夏家待太久，憤怒地看了申擎的背影一眼之後，才氣呼呼地離開的。
入葬儀式，是在第二天。
自從昨天的不愉快之後，申擎幾次要跟夏曦羽說話，都被她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她得體地應付着前來弔唁的客人，能自己做的，絕不麻煩申擎半點，這一點，沈意也注意到了。
“小羽，你跟申擎之間，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啊，我們之間不一直都是這樣嗎？”
“小意，在我媽入院的那段時間，我已經向國外的一家醫療機構遞交了申請書，如果順利的話，我會調去美國當地的醫院。”
“什麼？你要離開這裏？”
“嗯，我媽的死，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她過世之後，這裏就沒有什麼讓我留戀的了，孤身一人，待哪裏不是一樣，正好可以出去換個生活環境。”
“申擎呢，他知道嗎？”
“要他知道幹嘛，我跟他結婚，本來就是爲了讓我媽安心，現在她安心地走了，我當然也安心地離婚了。”
“離婚？”
沈意被夏曦羽這話給嚇了一跳，“小羽，你在開玩笑吧？”
雖然，她也知道當初小羽跟申擎的婚姻有交易的成分在，可這一年多的時間，她不是沒看到申擎是怎麼對小羽的。
要說這中間真的沒有感情的成分在，她是不會相信的。
“我像是開玩笑嗎？”
她故作輕鬆地眨了眨眼睛。
要說之前還有些許留戀的話，昨天聽了申擎跟他父親的對話之後，就真的沒有什麼好猶豫的。
申父中意的兒媳婦本來就不是她，申擎想要得到的夏氏的股份，也如願得到了。
她也該全身而退的。
她只是覺得對不起媽媽，沒保住夏氏。
沈意看着夏曦羽看似輕鬆的眼底流淌着的痛苦，知道一切都沒有她說得那麼輕鬆。
她安慰一般地拍了拍夏曦羽的肩膀，這種感覺，她太能感同身受了。
她跟唐允之間，不也是這樣嗎？
夏母的入殮儀式，也如期舉行了。
沈意陪着夏曦羽站在墓碑前，或許是爲了相應墓前的人的心情，原本就昏暗的天空，開始飄下細細的雨絲。
“你懷孕了，別站太久。”
這兩天，唐允一直陪在身邊沒有離開，對她的照顧，也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了。
沈意想要拒絕，可是，在夏母的葬禮上，她不想跟唐允起爭執，只好作罷。
現在，聽到他低聲的提醒，心頭還是能感受到那熟悉的心悸。
“知道了，我再陪阿姨一會兒。”
她看着墓碑上那明豔的笑容，心裏酸酸的。
如果沒有她的話，她跟小念或許都撐不到今天。
她只想以後有機會能報答她的大恩，可是，現在也沒機會了。
只能用僅有的這點時間，再陪她一會兒。
唐允不知道夏母對沈意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但是，他能看見她眼底深處的悲傷和不捨。
他沒有強迫她什麼，而是撐着傘，站在她身邊，幫她擋下從空中飄落的雨絲。
夏母的葬禮結束之後沒多久，夏曦羽在國外的調任申請便下來了。
她沒有猶豫，直接買了一張機票，留下了一份簽好的離婚協議書，帶着一個行李箱便離開了。
夏曦羽走了，沈意自然不會再留在夏家住。
找了一個時間，打掃了原來和張嫂一起住的那套老房子。
張嫂留在了美國她女兒家裏，沒有再回來，沈意自然也不好意思再麻煩她。
這幾年來，張嫂爲她做得夠多了。
坐在牀上，看着眼前這熟悉的房間，儼然有了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外面的門，被敲響了。
沈意愣了一下，她住在這裏的事，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加上小羽已經去了美國，來找她的人幾乎就沒有。
不用猜，沈意都知道，來人會是誰。
她擰了一下眉，走過去開門，果然，門外站着唐允，額前細碎的短髮隨意地搭着，幽深的眸瞳中，帶着幾分不悅，看着她。
她沒說話，只是挑了下眉，看着他，等他開口。
“你就這樣把小念丟下了？”
他沉聲開口，直接把小念搬了出來，也不等沈意同意與否，跨步進了她的房間。
沈意轉身跟上，說話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如果你能把她還給我，我會感激不盡。”
她也不跟他爭吵，心裏也清楚，跟唐允爭吵，基本上是吵不出什麼結果來的。
一聲不以爲意的輕笑，從唐允的口中傳了過來，他的眸子，由始至終都停在她的臉上。
“我的女兒，憑什麼還給你？”
“她也是我的女兒。”
沈意的臉上，隱約地多了些許怒氣。
“我從沒否認過，只要你回唐家，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在一起。”
唐允依然盯着她看着，只是表情，多了些許認真和堅定，倒是嚇得沈意差點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