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找到姑姑的後人了。”他又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廖老爺子可算是聽清楚了,他都顧不得擦自己身上的茶漬,嚯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在哪裏?”
“您先別急嘛,小心您的心臟病,可別發了。”
廖高毅忙不迭地扶着人坐了下來,這才解釋道,“我還不是很確定,只是在國營飯店的郵筒那裏,打聽到上次丟懷錶的是個女同志。”
“那肯定是你姑姑的後人。”廖老爺子激動得臉紅脖子粗,心臟都加速起來,又擺手,“不對不對,當年你姑姑生的是個兒子,那小姑娘肯定是平樂,是平樂的閨女。”
向來果斷沉穩的一個老人,這個時候,激動的語無倫次起來。
不等兒子回答,他自個兒就站了起來,急切道,“那女同志現在在哪裏?快,快帶我去見。”
“她過得好不好?日子怎麼樣?受沒受苦?”
這一連着幾個問題問得,廖高毅頓時抹汗,“爹,我就說好像找到了,還不是很確定,您問我這麼多,我哪裏知道啊?”
眼看着板栗子就上來了,他忙不迭地一躲,“我聽說,那個女同志好像是從安家出來的,在去找的丟掉的懷錶,就是不確定——消息準不準。”
這還是他從那路人口中問出來的。
“安家?”廖老爺子的眉頭皺了起來,“如果在安家,就不好辦了,你去仔細打聽清楚。”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還是比別用廖家人的身份。”
“是,爹,我來安州市一直用奶奶的余姓,沒人知道。”廖高毅沒忍住問了一句,“如果對方真的認了安家——”
不要廖家怎麼辦?
廖老爺子沉默下去,半晌才說,“看孩子選擇吧,我們尊重她選擇,但是你一定要找到她!”
安家和廖家,水火不容,但她若在安家受了委屈,他們定饒不了安家!
……
安家。
進入安家的生活,並沒有顧瑤想象中的那麼好,相反,比起顧家的輕鬆來說,在安家彷彿度日如年。
她剛洗了全家人的衣服,準備晾曬,就聽到安嬌嫉妒的聲音傳了過來,“喂,野種,爺爺找你。”
自從顧瑤來到安家,爺爺就對她另眼相待,這讓安嬌無法接受,自己不再是安家最受寵的孫女。
顧瑤晾衣服的手一頓,她擡頭看過去,安嬌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她,眼裏的嫉妒更是無法掩蓋。
顧瑤把衣服晾好,擦了手,這才說,“我這就來。”
她不想和安嬌爭辯,因爲不管輸贏,都是她受到處罰。
顧瑤想要躲開安嬌,卻在經過她的時候,被安嬌猛地抓住她的手,威脅道,“知道怎麼和爺爺說嗎?”
顧瑤條件反射的渾身一抖,“是,我知道。”
不能和爺爺說,她在安家幹活,要和爺爺說,她過得很好。
不然,等待她的就是身心上的折磨。
“算你識趣!”安嬌冷笑一聲,看着她洗髮白的手,“村姑就是村姑,傭人就是傭人,別以爲站在枝頭就能當鳳凰,有的人就算是換上黃袍也不像太子!”
顧瑤死死地捏着手,掐得鮮血淋漓,“是!”她聽見自己這樣回答說。
顧瑤咬着脣,嘴裏有了鐵鏽味,這才轉身去了書房,那是她每次唯一可以平靜放鬆的地方。
她敲了敲門,屋內傳來一陣聲音,“進來。”
顧瑤調整好了神色,她臉上掛着乖巧的笑容,走到書桌面前,朝着安老喊了一聲,“爺爺。”
安老放下正在書寫的毛筆,臉色柔和了幾分,“快坐吧,在安家過得怎麼樣?可還習慣?”
他幾乎每次見面都會問一句。
顧瑤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擠出一抹笑,“安家比以前顧家的生活要好太多了。”
這也讓安老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那就行,缺什麼記得和我說,或者和你張叔說。”他敲打桌面的手一頓,開門見山,“我找你來是有件事跟你打聽。”
“您說。”
“當初那個懷錶,是在國營飯店外的郵筒那裏丟的嗎?”
這話一問,顧瑤的臉上血色盡失,她故作鎮定,“是,爺爺。”頓了頓,她佯裝無意地打探道,“爺爺怎麼想起來問懷錶了?”
安老扶着老花鏡,語氣平常,“就是聽到有人在暗處打聽懷錶的事情,這才找你問問。”
“誰?”顧瑤驟然擡頭,聲音都尖利了幾分,意識到自己反應太過強烈,她小心翼翼地說道,“爺爺,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奇——”
會是顧寧捲土重來了嗎?
要拆穿她了嗎?
安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沒追究,“聽說是個姓餘的,但是具體不太清楚。”他笑了着岔開話題,“瑤搖啊,當初你這個懷錶是怎麼得到的?又是在哪裏丟的呢?”
顧瑤的手頓時抓緊了幾分,衣角擰成麻花,“爺爺,我是在後院子挖的,許是我那個趙奶奶埋進去的,挖了以後,被人偷走了,在後來,您都知道了,我想要把懷錶拿回來,哪裏想到出了這種變故,還在國營飯店那郵筒處,丟了懷錶。”
頓了頓,她語氣抱歉,“爺爺,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看好懷錶。”
安老扶着她站了起來,“沒事,死物當不得活物,只要找到谷秋真正的後人,這比什麼都強。”
真正的後人幾個字,讓顧瑤麪皮一緊,臉色煞白,“是,您說的是。”
她低頭下去。
安老彷彿沒有察覺一樣,他指着沙發上放着的東西,說,“聽說你們小姑娘喜歡裙子和奶糖,這是我讓你張叔託人買的,看看喜歡不喜歡?”
顧瑤眼睛一亮,隨後又暗淡了下去,她拿着大堆禮物,一步三回頭。
安老若有若無地敲着桌子,神色溫和,“可是還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
顧瑤下意識地搖頭,飛快地說道,“沒有。”
話落,她就快速地離開了書房。
她一走。
書房內就安靜下來。
小張皺眉,“安老,她從頭到尾都在說謊。”
他不明白,爲什麼安老要對顧瑤這麼上心,事事順着她,寵着她。
安老笑而不語,他靜靜地拿着毛筆,先在白色的宣紙上寫下,鷸蚌相爭四個字,接着又龍飛鳳舞地寫出兩個遒勁有力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