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平時柔軟的水霧,此時像是長着鋒利刀鋒的冰棱,割得人生疼。
周致遠沉默,他神色甚至冷靜到出奇,他觀察着橋墩上面的情況。
在心裏默數,不管是誰,他都會救下來。
全部救下來。
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出事。
姍姍來遲的周文宴和周老爺子。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一來就聽到這種話。
頓時臉色劇變,下意識地看向周致遠,“致遠——”
他們一開口,就表達了立場。
雖然沒說,救誰,但是致遠這兩個字,就已經說明的問題。
救姚慧茹。
而聞訊而來的顧建設他們,在聽到橋墩之上。
陳瓊芳喊過的話時,頓時臉色劇變,“寧寧——”他們下意識地吼了出來。
要朝着橋墩處,奔跑。
卻被臺上的陳瓊芳止住,“都別過來,誰過來,我現在就鬆了活釦!”
她哈哈大笑,“周致遠,今天勢必有一個人和我陪葬,你愛的人,和你親大哥的遺孀,你選誰?”
這話,讓顧建設和劉淑珍他們的腳步,戛然而止。
顧向方的臉色更是憤怒至極,下意識地看向周致遠。
不管選誰,都會有人死。
但是人都會有私心,他們在心裏祈禱,希望周致遠能夠選擇顧寧。
畢竟,顧寧是他們最親的人啊!
但是,他們知道不可能,周致遠已經和他們家寧寧斷絕關係了。
還是因爲姚慧茹斷絕的關係。
橋墩之上。
姚慧茹在聽到陳瓊芳的話後。
她一低頭,就能看到腳下,奔騰不止的河流,是萬丈深淵。
她害怕到發抖,撕心裂肺地吼道,“致遠,救我,救我啊!”
“致遠,你忘記了嗎?當年你大哥犧牲的時候,你可是親口答應了他,要照顧我的啊!”
她哭得極爲傷心,也極爲可憐,害怕到極致,吼出來的聲音都是發顫。
而顧寧,沉默到極致,從開始綁上去,到現在一言不發。
她低頭垂眸,看向底下的人,卻略過了周致遠的身影。
而是看向了她的家人們。
是面色劇變的爸爸,哭成淚人的媽媽。
以及憤怒到噴火的向方哥哥,和像個炮彈一樣想衝出去的陽陽。
她突然笑了笑,開口了第一句話,“你們別哭,我不怕。”
冷靜到極致的話,甚至還有心思來安慰家人。
顧寧和姚慧茹的反應,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冷靜沉默,一個痛哭流涕。
聽得讓下面的人,無端地開始難受。
顧建設他們擡頭看了過去,顧寧朝着他們淺淺地笑了笑,帶着幾分安慰。
在那漫天的水花下。
蒼白的臉,淺淺的笑容,像是落入凡間受傷的仙女。
哪怕是困境到極致,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冷靜。
強大到讓人不可思議。
一直沉默的周致遠,一擡頭就看到了她,而顧寧目光卻只是落在家人身上。
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他想到之前趙建安去看望她的場景。
她穿着趙建安的大衣,男才女貌,格外般配。
她仰頭看着趙建安淺笑盈盈,眸中盛滿了星光,彷彿是裝滿了愛意。
一如,第一次她看到他的樣子。
這麼快——
她就換人喜歡了嗎?
意識到這裏,周致遠的拳頭,驟然握緊了幾分。
周致遠長久的沉默,讓大家都坐不住了。
周文宴看着母親被吊在那裏,痛哭流涕,而顧寧卻帶着笑容,顧寧一點都不害怕。
但是,他的母親卻害怕到極致。
周文宴終於開口了,他嗓子發澀,“小叔,我只有一個母親,我求你,救我母親。”
他跪了下來。
在顧寧和母親之間,他終究選擇了母親。
畢竟,他喜歡顧寧,但是媳婦可以隨時都有,而母親只有一個。
周老爺子沉默了半晌,“致遠,誰遠誰親,你心裏應該有數。”
他心疼顧寧,但是他更心疼,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爲了兒子守寡的兒媳。
眼見着周家人開口了。
顧建設再也忍不住了,他聲音哽咽,“我家寧寧也會害怕的,她只是不想讓我們擔心而已。”
“周致遠,我不信,之前你對我們家寧寧的好,都是假的!”
“她那麼相信你,我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啊!”
“她今年才十八啊!才十八!還沒見過這個世界的美好——”
不能就這樣沒了啊!
最後一句話是顧向方說的,他朝着周致遠跪了下來,砰砰砰地磕頭。
兩邊人。
開始拉扯。
他們都希望救下自己人。
周致遠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以及聲音哽咽,哭成淚人的顧建設兩口子,和殷切看着他的周老爺子。
他們都在讓他做出選擇。
他嗓子沁着血,彷彿刀在割開喉嚨,“兩個,我都會救出來。”
橋墩之上,陳瓊芳突然笑了起來。
“周致遠,你做夢!”
她笑聲越來越冷,帶着殊死一搏的瘋狂,“必須選一個,不然她們兩個跟我一起陪葬!”
這話。
讓姚慧茹害怕地抖了下,她下意識地看向顧寧。
顧寧恍若未聞。
一直一言不發,從未看過周致遠的她。
低頭,靜靜地看着橋墩之下的周致遠。
她目光淡淡,說不上害怕,也說不上求饒,一如既往地冷靜。
冷靜到足夠讓人忽視她的困境。
沉默的顧寧,讓姚慧茹越發感受到威脅。
她這個大嫂,是在清楚不過。
周致遠是有多喜歡顧寧的,喜歡到,他一再爲了顧寧違反規則。
更甚至,爲了顧寧,處罰文宴,把她逐出周家。
周致遠,真會選擇她這個大嫂,而放棄他喜歡的人嗎?
姚慧茹不確定起來。
她突然大叫起來,“致遠,顧寧不害怕,我好怕啊,你救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