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許母一走,旁邊的許紅衛和胡曉玲兩個人也跟着出去了。
他們走的時候,都欲言又止地看向安嬌和安明志。
他們一個是她好姐妹,一個是好兄弟。
但是,好姐妹和好兄弟家裏卻出了這種事情。
許紅衛到底是年輕,世界也跟着黑白分明。
他擡手拍了拍安明志的肩膀,“明志,我覺得安爺爺沒做錯!”
這話一說。
安明志像是喫人一樣,露出兇狠地表情,“滾!給我滾!”
他拿起茶几上的搪瓷缸,就朝着許紅衛砸去。
搪瓷缸落在地面上,砰的一聲,發出刺耳的聲音。
宛若兩人的友情一樣,跟着搪瓷缸裏面安熱開水一起,灑落一地。
許紅衛當場也惱了,往後側開身子,
一腳踩着搪瓷缸,冷笑一聲,“我看你就跟你那洗腳婢奶奶一樣,油鹽不進,一脈相承!”
洗腳婢三個字。
簡直就是安明志的七寸,他瘋了一樣撲上來,眼眶猩紅,“滾!再不滾,我殺了你!”
很難想象,這竟然是從風光霽月,書生氣十足的安明志口裏面說出來的。
許紅衛的臉色當場就變了,罵罵咧咧,“你簡直是不識好人心!”
話還未落,他就跟着離開了。
而胡曉玲眼看着鬧的這麼厲害,隱晦地看了一眼安嬌,也跟着一起,悄悄地退了出去。
他們一走。
安明志一下子坐在地上,整個人都像是失去力氣一樣。
安嬌在外面逞強了那麼久,終於忍不住哭出聲。
倉惶道,“媽,媽,顧寧要回來了,顧寧要回來了!”
“我們可怎麼辦啊?”
她這簡直是問出了一家人的心聲。
看着哭泣的閨女,在沉默中爆發的兒子。
丁淑麗的心都要碎了,她上前,一手抱着一個孩子,摟着他們,喃喃,“不會的,肯定不會的!”
那個人——
那個人肯定不會讓顧寧回來的。
顧寧他們若是回來了,哪裏還有他們娘三的位置啊!
“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丁淑麗一個勁兒的喃喃,接着,她眼睛一亮,抹着淚站了起來。
顧不得穿沙發上擱着的大衣,就那樣穿着一件毛衣,跑了出去。
臨走,留下一句話,“等着,媽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安嬌坐在原地,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哥,我們會不會像二房一樣,被趕出去啊!”
這會的安嬌,臉上絲毫不減之前的跋扈,有的只是慌亂和害怕。
安明志躬身,默默地撿起地上的搪瓷缸,扶着安嬌,讓她坐在沙發上。
這才深吸一口氣,看着安嬌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嬌嬌,這是我們的家。”
這話,總算是讓安嬌冰涼的手,有了幾分暖意,“對對對,這是我們的家,我們的家,誰都搶不走!”
她一個勁兒的喃喃,安明志看的心酸。
心酸地同時,他又在想,顧寧他們爲什麼要回來呢?爲什麼呢?
既然離開了,那就離開一輩子好了。
他明知道自己這個念頭不對,但是卻抑制不住的去想。
安明志想,他可能進入魔怔了。
也可能,真的如同好友許紅衛說的那樣。
他身上歸根到底,流的到底是卑賤的血脈。
所以,連帶着想法和做事風格都如此骯髒。
只是——
母親先前的話,又能信幾成呢?
丁淑麗就避開孩子,出了門,第一件事,就是撥通了一個,她很久沒有撥通的電話。
電話嘟嘟嘟響了三聲以後。
一陣低沉的男人聲音,對方一開口就是指責,“不是說了,不聯繫嗎?”
這話一說,丁淑麗就由衷的委屈起來,“出事了,要不是出事了,誰給你這個冤家打電話!”
“顧寧、顧寧要回來了!”
“老爺子要舉辦盛大的認親宴,就爲了顧寧那個小賤人迴歸!”
電話那頭的呼吸,頓時沉重了幾分。
“老不死的,真是一個勁兒的作妖!”
男人的聲音多了幾分憤怒,但是很快就冷靜下來,“怎麼這麼突然?你把事情的經過全部說一遍!”
丁淑麗抽抽搭搭地敘述了一遍。
當然,她添油加醋了幾分,“明志那麼乖巧的孩子,那會都氣的紅了眼,恨不得去殺人!”
“還有嬌嬌,向來被家人寵着長大,竟然還被老爺子扇了一耳光!”
“你回來吧,你在不回來,我們娘幾個被掃地出門了,安家真的就沒了!”
這話,讓電話那頭的男人,手裏捏着的話筒,跟着一緊。
先是憤怒上頭,接着手裏的菸灰,燒到了手指,刺痛讓他有一瞬間的清醒、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那你別太久了!”丁淑麗無聲的上眼藥,逼迫,“下週認親宴就要開始了。”
回答她的則是,嘟嘟嘟的掛斷音量。
丁淑麗踹了一腳共用電話小賣部,氣呼呼扭頭離開。
心裏卻在琢磨。
他到底答應了沒有?
肯定會答應吧?
畢竟,他們娘三要是被趕出了安家,他才叫徹底完蛋了。
他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
永安巷,顧家。
“什麼?舉辦認親宴?”
顧建設手裏端着粗瓷碗麪條,差點沒掉在地上,摔落下去。
他猛地從屋檐下站了起來,手裏的粗瓷碗跟着一晃,碗裏面的麪湯跟着濺出來。
他卻像是沒感覺到一樣。
顧寧也知道,這個消息衝擊力度有些大。
注意到,全家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目瞪口呆的樣子。
顧寧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是呀!”
她細細的把事情的經過,全部都說了一遍。
最後總結一句話,“這場認親宴,對咱們百利無一害。”
怕家裏人聽不懂。
顧寧偏頭看向隔壁安安靜靜的院子,輕輕地說道,“當然,最重要是,引蛇出洞。”
這話。
讓屋內瞬間安靜下來。
顧建設早都知道,要和安老爺子認親的,因爲有了這門親戚,對孩子們的將來,纔是最好的發展。
但是,真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顧建設反而猶豫了。
他陷入沉思,劉淑珍默默地收拾碗筷,在她看來,丈夫就是她的天,女兒就是她的頂樑柱。
他們兩人的意見,她從來不會反駁。
一直扒拉着火盆烤紅薯的陽陽,從裏面扒拉出來了一個熱氣騰騰的的烤紅薯,遞給顧寧後。
這才朝着顧建設天真地問道,“爸爸,那回到安家,我是不是可以用綠綠的,可以放着冰棍的,大盒子了呀?”
“大盒子?”
顧建設還沒回過神。
而接着弟弟給烤紅薯的顧寧,輕而易舉的剝了紅薯皮,紅薯香甜,讓她狠狠地嗅一口。
這才補充道,“電冰箱!”
陽陽眼睛一亮,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就是這,我班上同學笑話我,家裏窮,用不起電冰箱。”
他是從鄉下轉來的學生。
哪怕是家裏已經在安州市定居,但是方言,以及以前學校的習慣,讓他還是改不過來。
城裏的孩子排外。
陽陽就成了那個鄉下的小土鱉。
這話,一下子讓顧建設怔住了,他蹲在地上,狠狠地摸了一把臉,“認!怎麼不認!”
憑什麼,林翠英的孩子,就可以在安家享受。
他的孩子,就該在學校被人欺負,被人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