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周文宴下意識地順着，賣瓜子大媽說的方向看了過去。
他現在就靠着賣花生活了，當即揚起了一張笑臉，這一張木訥，僵硬的笑臉，是生活所逼迫出來的。
只是，在看到那兩個人時。
周文宴的臉上的笑容，頓時戛然而止，甚至，想着拄着柺杖，轉頭就走。
但是來不及了。
周致遠和顧寧已經看到他了，看到了周文宴。
那一瞬間。
顧寧和周致遠兩人眼裏都閃過訝然，他們想過無數次和周文宴見面的次數。
但是，從來沒想過這種。
顧寧愣了下，“他怎麼在這？”
還淪落到賣花的地步了，她雖然有派人盯着周文宴，但是後面姚慧茹拋棄了周文宴，而周文宴又成了一個廢人。
這對於顧寧來說，他們兩人在她這裏，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所以，她直接撤回了，在周文宴身上的資源。
只是——
她沒想到的是，上輩子天之驕子，被人人稱羨的大畫家——周文宴。
這輩子，竟然在這裏賣花。
顧寧一連着感嘆了這麼多次，可想而知，她的震驚程度。
她是該佩服對方能屈能伸到這個地步，還是——
總之，顧寧現在的情緒相當的複雜。
周致遠雖然沒說話，但是也差不多了，他目送着周文宴一瘸一拐離開後，朝着顧寧道，“走吧，無關緊要的人。”
這話一落。
已經走遠的周文宴，也不由得一僵，本家還未徹底熟悉的殘疾身體，就那樣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砸起來地面的一陣灰塵。
頗爲狼狽。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跟着看了過去。
周文宴強忍着疼痛，咬着牙，想要藉着柺杖的力度站起來，但是沒用，長久沒有得到治療的腳踝，讓他的整個腳都支撐不住起力度。
更支撐不起來，他這麼大的一個人。
還是，旁邊賣瓜子的大媽看不過去，過來跟着扶着一把，“我說小夥子，我是想讓你去掙那個錢，沒讓你這般折騰自己啊？”
她這不就是熱心，給對方指了一個出路？
先前，那一對男女，一看都是有錢人家，這小夥子要是把握住了，指不定這一籃子的花都能賣出去呢。
周文宴聽到這，只是緊咬着牙關，沒讓自己說話。
他沒回頭，也不敢回頭。
待徹底站起來後，朝着賣瓜子的大媽說了一聲謝謝，便掙脫了對方的幫忙，直接急匆匆離開了。
甚至，連掉落在地上的一籃子花，也不打算要了。
“小夥子——”
賣瓜子的大媽，還想在喊，但是周文宴頭都不回，對方咒罵了一句，接着，當看到那一籃子新鮮的花朵時，不知道想到什麼，一臉晦氣的表情，頓時變成了眉開眼笑。
把那一籃子花撿了起來，隨即，開始叫賣起來。
而她叫賣的對象第一個就是周致遠和顧寧。
“同志，你們——”
賣瓜子大媽還沒開口。
看完全過程的顧寧，就拽着周致遠準備離開，“不買。”
眼見着他們真的沒一丁點要買的意思，賣瓜子大媽不由得換了一個對象，繼續兜售。
一臉的精明市儈。
顧寧嘆了口氣，“你說，周文宴要是知道這一幕，他會怎麼想？”
大媽幫他是真的，但是，佔便宜也是真的。
只是，再多的心軟和心善，也抵不上利益來得快。
周致遠搖頭，“不知道。”他語氣平淡，“周文宴好壞，都和我們沒關係。”
他的世界，已經徹底沒有這個人物了。
同樣，周家也是。
顧寧想想也是的，她和周文宴的交集，也在重生回來，退親之後，就徹底斷了。
只是，顧寧從來不知道，世事無常能到這個地步。
想來也是可笑。
周文宴姚慧茹，上輩子那麼風光的一對母子，這輩子卻落到這個地步。
顧寧不由得擺擺頭，“算了，不提他了，晦氣。”
“咱們去看電影。”
周致遠點了點頭，隨着顧寧一起進了電影院。
現在的電影院和後世的電影院，區別還是很大的，顧寧打量了一番，一個座位挨着一個座位，密密麻麻的，更有比他們還早的小情侶們，雙方在一起的時候，帶着說不出來的甜蜜。
顧寧忍不住擡手，捏了下週致遠的胳膊，低聲道，“年輕可真好。”
看那些小情侶們甜蜜的，只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冒着甜味。
周致遠一聽，愣了下，忍不住失笑道，“你自己還不是個小姑娘？”
還感慨年輕真好。
顧寧忍不住嗔他，“那不一樣。”
兩輩子加起來的年紀，她都半個身子入土人，如今，雖然有一身年輕的皮囊，但是顧寧知道。
她和那些十七八歲，二十出頭，鮮嫩欲滴的小姑娘。
到底是不一樣的。
周致遠側頭看她，黑暗的環境中，顧寧臉上的表情看的不是很真切。
但是，他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明明是個年輕的小姑娘，但是在這一刻，在此時此刻，卻有些暮氣沉沉。
周致遠頓了下，他準確無誤地抓着顧寧的手，黑暗中，她的手有些冰涼。
她彷彿像是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又彷彿遊離在這個世界之外，這個是周致遠一直以來，隱約地感受，只是，這一次的感受比以往的都深。
這讓，周致遠不自覺的，想要把她抓緊幾分，在抓緊幾分。
彷彿這樣對方就不會消失一樣。
“寧寧？”
“嗯？”
“我們會走下去的對嗎？”
向來篤定自信的周致遠，第一次帶着幾分不確定地問道。
顧寧愣了下，她回答，“當然。”
語氣是如此的理所應當。
這讓，周致遠心裏的那一絲擔憂，也慢慢的壓了下去，黑暗中，他側頭看着她，彷彿要把對方全部都收入眼中一樣。
“那就好。”他一連着喃喃地說了三遍。
他曾經不止一次審視過自己，真的能配得上顧寧嗎？
真的要把顧寧拉上他這個大船嗎？
後來，周致遠想，他對她已經不止是喜歡了。
就當自私一次，他也要把她留在身邊。